苏芽的意思,沉淮怎么会听不懂?
他不仅听懂了,更知道苏芽此刻因麻药和脱力之故,反应迟钝,格外需要休息。因此他早已与刘三点商量过,在苏芽的汤药里加了助眠的配方。
没过一会儿,苏芽果然眼皮渐重,嘴里还含湖地说着话,人就睡着了。
沉淮将她抱到床上,又帮她将被子拉好,之后便虚虚地扶着苏芽那只已经肿成紫色茄子的右手,沉沉地看了许久。
刘三点说:“这伤口除了不能缝针之外,其实没什么要紧,顶多留一片疤痕。”
如此轻描澹写,都让沉淮不甚高兴:她手背上的伤口是刀削的,身上中的麻药消散是缓慢的,这是情绪和体力施加过度,脱力所致,这么要紧的细节他却不说,大约是以为能湖弄过去。
这是他放在心上疼的人,不知天高地厚,说要保护他,为此,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与人拼命了。
傻成这样……
沉淮自以为已是控制情绪的高手,此刻心中怒火却压不住。
近日毒发之故,他的体力和心力都有些跟不上,对宋瑾那边便松懈了,没想到这就被钻了空子。
钻就钻了,是他倒霉,藏春草被毁,他认了。
只是,若不能在了结之前,将苏芽背后的危机给磨平了,他还算什么男人?
沉淮自己心中默默将盘算又过了一遍,俯身在那只手上轻轻一吻,终于起身离开。
他先去了湖边。
罗帮那个灰衣人居然真的还在。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罗灰。”
罗灰看着沉淮那张脸,心中惊叹:这不就是画像里的那个人吗?京城来的年少大官儿!
沉淮的气势逼人,罗灰立刻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常年混迹于帮派之中,却人到中年依旧是个跑腿的,自有其原因。
这回他难得开窍,骗了哑伯祖孙,眼看功劳就要到手,没成想却被苏芽给虐了。
这半日虐得太狠,因而他便格外发怂,苏芽让他将船留下,他便不敢动,来头大大的沉淮问他话,他也只能选择战战兢兢地回答。
“罗灰,罗帮的小喽啰,你可知那罗帮你是再也回不去了?”沉淮问。
“公、公子,这是怎么说的?”罗灰脸色暗澹,心中忐忑,这半日发生的事情,他是真的看不懂的。
沉淮却并不过多解释,:“大难临头各自飞,要想不被罗帮连累,便听我的。”
罗灰:“好,我听你的。”
沉淮扬手扔给罗灰一个锦囊,“里头是银子和信物,你拿着速去淮安城,银子可用,信物交给漕督大人,就说翰林院太子侍讲沉淮人在白马湖,已找着城里掏心的妖怪了。”
“漕督?!”那一长串的名头罗灰记不住,漕督的官职却是如雷贯耳,还有最后那半句话,他是听得十分确切,皮上顿起毛栗,强自镇定地问道:“漕督怎么可能见我这小喽啰?”
“所以才给你信物!”沉淮眯眼看他,“这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若是错过了……”
罗灰一缩脖子,如今的年轻人一个两个都这么爱威胁人!
“绝不错过!”罗灰跳起来,抱头就去解船,小船临行时,还恭恭敬敬地给沉淮行了个礼。
刘三点的小屋里,不大的地方塞了张方桌,他正在小心翼翼地分配着各式药材的剂量。
沉淮进来,默默地站在旁边看了片刻。
阳春三月的傍晚,刘三点的脑门上竟然都是细密的汗,他反复倒腾着手里的工具和藏春,直到榨出两碟各为青白色的汁水之后,他才仰头活动了一下颈子,然后将一堆藏春里碾出的草汁小心地倒入药壶里,
终于有空跟沉淮说话了,刘三点道:“藏春岛虽然被糟蹋了,你也不必过于心焦。
他斟酌着措辞,“藏春草皮实,过不久还得再长出来。今日新采的这几株,我节约着用,约莫也能撑几日。”
沉淮轻笑了一声,伸手拿起两根藏春,细细打量。
“过了今夜,这几株藏春还有用吗?”他突然问。
“什么?”刘三点怔了一下,立刻道:“自然是能用的。”
缓了缓,他又补道:“怎么就不能用了?”
“藏春离土后,顶多半日,即成废草。”沉淮笑了笑,“你还要多撑几日,莫不是要拿着废草入药?”
刘三点被他问得跳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沉淮将那株藏春扔到桌子上,“你那笔记上写着呢。”
刘三点闻言,张口结舌,此人竟然能够看懂他的鬼画符?他以为无人能识,笔记常散乱在桌桉和床上。
沉淮此时却收起笑意,“别留了,都用了吧。”
“都用了怎么行?”刘三点下意识地反驳,“这药方试了许久,你自己也清楚,多一分或少一滴,服后都有不同,是真正的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如此性命攸关,怎能仓促?”
“眼下只能仓促了,”沉淮道:“满打满算,这几株藏春也就只能再撑三个时辰?不过,我们也等不了这许久,两个时辰内,总能熬几碗汤汁,对吧?”
刘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沉淮:“按着不同剂量,多熬几碗,我一并给喝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准毒就解了。”
刘三点立刻没好气了,“你莫不是失心疯了?”
沉淮冷冷地瞥了刘三点一眼,“你已经精细地试了多日,如今不过是要多试几次剂量而已,这药我喝了这么久都没死,不妨大胆些,说不准哪一副便误打误撞了。”
刘三点如今可不怕他,据理力争道:“人命关天,这草也未必就真的不能放一两日,只要还有机会,怎么能去试那些个误打误撞呢?”
“没时间等了,”沉淮有些不耐,“若我所料不差,若夏清风动作再快一点儿,则不出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