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伦反问时的语气是理所当然的,就好像他想象不出克雷顿为何不知道此事。
克雷顿正想追问,但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巡逻队员说的话:“要是有人问了你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也不要回答他们。”
这是路易斯教士的安排。
他心里觉得古怪,但此刻还是照做了。
“啊,我竟忘了此事,你就当我糊涂了吧。”
裴伦也只是稍微感到吃惊,不过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答应一声便不再提了,转去楼上把其他房客也叫了下来,
两个画师都从楼上下来,他们看起来都很烦躁。
自从戒严之后,镇上大教堂便不许他们工作到很晚了,在太阳下山之前都要回到旅店。这意味着他们要在热沃停留更长时间,而薪水却不会增加。
随后从门缝里挤出来的是楚德·奥斯马尔的随从阔克。
这真是一个大胖子,只是正常的行走就在楼梯和地板上碾出木质断裂的声响。
但他的主人却不在。
裴伦走到楚德门前才发现这件事,房间是空的,他在楼梯上问已经下至一楼的阔克。
“奥斯马尔先生呢?”
这個肥胖的巨人艰难地转动身体看着旅店老板,黑甲虫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然而却一言不发。
小裴伦不太习惯这样的待遇,不过从对方入住开始,他就不曾听过对方发过一言,都是楚德·奥斯马尔为这个胖随从点单,他心底揣测对方是个哑巴,因此问了一遍没有回应后便不再尝试。
“好吧,我看他是去医生家做客了。我一会儿再去托人问问吧.....”他自言自语着走下来。
等客人们都走了,只剩下克雷顿等三个人,裴伦便去把后院仓库锁上,又拜托他们看好门,自己也出去了。
整个旅店一时间只剩下三个外人。
大堂里满地的狼藉和烟酒气味还未散去,这是人类活动的气息,却因为源头的离去而渐渐冷淡。
朱利尔斯打了个寒颤:“我感觉我的伤口裂开了,还需要再处理一下。”
他捂着肩膀急匆匆地上楼,再没有声音。
克雷顿还想再坐一会儿,因此没有动弹,但唐娜也没有上去,他关切地看过去,却发现少女正在收集椅子。她把椅子横成一排拼成一个长平面,然后躺了上去,露出一个极为惬意的表情。
“唐娜,房间里有床,你要是累了就上去休息吧。”克雷顿出声提醒。
“不。”唐娜看着天花板,好像能透过木板看见星星:“我只是喜欢这里的气味,这里很....热闹,我想再待一会儿。”
克雷顿才想起她也是在巴特努长大的。
的确,巴特努地广人稀,也并不常有人开宴会,因此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哪怕要走很远的路也要去看市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看人,他也觉得这样值得。
他的许多美好回忆都由络绎不绝的异色人群和浓重的烟草香气填充。
那是与兄长和家里雇佣的农场男孩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布拉科拉怎么样?”他神使鬼差地问:“你在那里过得还好吗?你妈妈怎么看你在那里结识的新朋友?她没赶她们吧?”
他本想关心这个女孩的,然而听到这些问题,唐娜的身体猛烈地缩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您为什么问这些?”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幽怨。
“只是关心而已。”
唐娜翻身坐起来,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好吧,您用不着担心这些,我和其他人不太能聊得来。”
“所以伱没有朋友?!”
“一个也没有。”
克雷顿真的吃惊了,在他印象里,只有独来独往的男孩,而没有踽踽独行的女孩,因为每个女生都擅长交朋友,这简直算是一种常识了。
“你到底怎么了?还是说布拉科拉的人不喜欢你?或者那里没有其他同龄女孩适合做朋友?”
“那倒也不是。”唐娜为难地抓着衣角:“她们人很好,只是....有点天真。”
她知道自己看那些姑娘会觉得她们天真,而克雷顿叔叔更为年长,看自己也肯定会有类似的评价,这就像是在形容自己,而且也和在背后说人坏话一样。
克雷顿努起嘴,他想要说什么,柜台后面却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就像地下酒窖里有什么人要走出来一样。
他警戒地站起来看着柜台,同时伸手将唐娜揽到身后,
然后酒窖里真的钻出来人了。
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老猎人山羊胡和他手底下的巡逻队员人挤人地从地下室狭窄的通道里溢了出来,就像是脏水里排出的泡沫。
不过值得赞扬的是,他们始终保持着沉默的状态,只是在被挤得厉害时才呻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