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湄”三个字一落,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但这安静却不是因为裴湘湄的名号太过惊人,而是因为不管是任明空还是于知一,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但能一言道破“大天狗”三个字,已经足以证明她的非同寻常了。
裴湘湄挑了挑如峰的细眉:“小姑娘不知道我很正常,你也不知道?”
任明空茫然地左右四顾,方才确定裴湘湄这句话竟是对自己说的。
“你……问我?”他双手被反绑,只能以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那个家伙没跟你提起过我?”裴湘湄的声音似乎有些生气,又像是无奈的责骂,“算了,回去再收拾他……”
任明空一脸懵逼。
那个家伙,谁啊?而且你又是哪位啊?我该认识你吗?
从裴湘湄的话里听来,任明空意识到她似乎默认自己是应该认识她的,
我应该认识却不认识的人?
这个逻辑就像一个繁杂冗余的线团,绕得任明空头脑发晕,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是自己应该认识却没有认识的。
脑子被绕晕的情况下,任明空估计了一下裴湘湄的年纪,竟脱口而出了一句话:“你莫非是我那死鬼老爹的妹妹,我得叫你姑姑?”
听说有姑姑的人都能化险为夷,自己是不是也有一个?
裴湘湄啪地一声合上了手里那本大部头,表情似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这时,一旁仍然举着枪的于知一摇了摇头,略带悲悯地开口:“我不管你是谁,你就算是陆行之,也阻止不了我想做的事情。”
“我受够不被自己控制的生活了。”
她说完,重新将脸转向了任明空,面上的表情已换成了纯真的微笑:“明空哥哥,这次,是我主动甩的你噢。”
本就迷惑的任明空此时有点猪脑过载,他呆呆地听完了于知一的话,又呆呆地看着她无声地扣动了扳机。
呆呆地看着一颗黄澄澄的子弹沿着左轮的膛线旋转滑出。
呆呆地听见噗地一声闷响,子弹钻进了于知一的太阳穴。
呆呆地看见子弹从另一端飞出。
他感到时间被拉到无比的漫长,每一帧画面都是那样的清晰可见,不管是于知一的神色,还是子弹的旋转,又或者是骨头炸裂的纹路,以及血花溅出的弧线。
直到子弹“啪”地一声,嵌进墙壁中时,任明空才从那漫长的时间中挣扎出来。
怎么回事,发什了什么?他的大脑里满是嗡鸣,似乎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扇动翅膀,或大或小的诸多音源不住地侵蚀着他的清醒意识。
他很难受,奋力地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摇晃之中,一抹刺目的鲜红蛮不讲理地挤进了他的视野。
他看见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女。
雾凇蓝与鲜红交织混染,像是一副中世纪的油画,怪诞又诡异,却直刺人心。
没有什么言语能够说出口了,也没有什么感受能够被描述了,任明空彷佛宕机一般双眼无神地看着那混杂的颜色,脑子里维持清醒的那根神经逐渐绷断。
……
“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一阵阵遥远的诵经声钻入了任明空的耳朵。
他认得这篇经文,是冯元熙抄过的清静经,全名《太上老君常说清静经》,是全真教的日常必修功课之一,同时广为流传。
头好疼,我在哪儿……
任明空扶着床沿坐了起来,右手揉着额头和侧额,一股时不时的抽痛感在神经中乱窜。
他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全真观里,这是之前自己睡过的那张床。于是他转头向门外看去,果然是那个熟悉的院子,地面上的落叶零零散散,看来今天还没有打扫。
发生什么了?
任明空开始尝试着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顿时,一抹刺目的鲜红混杂着雾凇蓝涌入了他的脑海。
“想起来了……”
她死了吗?应该是死了的吧。
任明空学过一点人体解剖学的内容,脑组织严重受损的情况下,不存在任何挽救的可能性。
默坐了几分钟后,一个人走进了院子。
双腿颀长的裴湘湄抱着她的书,交叠着步伐悠哉悠哉地迈步踱了进来,她似有所感地从书上移开目光,抬起头发现任明空正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
啪,她合上书,甩动两条长腿,走进了任明空的房间里,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这把椅子任明空记得是没有的,起码他在这里睡觉的那晚是没有的。
多了一把摆在床边的椅子,意味着长期有人守在旁边,那么……
“我昏迷了多久?”他问。
“三天,不多。”裴湘湄算都不用算,这些东西在她脑子里就是一个可以随时调用的数据,“看起来你有很多疑惑。”
任明空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算是吧,但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裴湘湄点点头,换了个更舒服却不太雅观的坐姿,这种姿势放在小孩身上的话,是指定会被说“坐没坐相”的。
但裴湘湄却很随意,似乎并不介意别人的口舌会怎么评价她。
之所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是因为她要讲很多话。
“既然这样,那我就从头给你讲吧。”
“昏迷了三天,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的名字,我姓裴,来自江南一个很古老的家族,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的男朋友同样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诸葛。”
任明空本能地眉毛一拧,却又立刻被神经的抽痛给疼得龇牙咧嘴。
稍稍缓缓后,他才开口:“你是诸葛观星的……”话说到一半,他方觉有些不妥,眼前的女子分明三十上下,那诸葛观星甚至还没自己大。
但青城山下诸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