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上了年头的胡同,两侧院墙的砖之间有着许多破损和残缺,同时也有修缮的痕迹,不过看得出来,这里的住户并没有太上心。
任明空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两棵高大广阔的梧桐,时值七月,正是枝繁叶茂之时,一片苍绿罩着下面。
任明空看见了树下盘坐的身影,面容清癯,身材瘦削,头发一丝不苟,在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若是他此时捧着一本书站起身,任明空一定会认为这是哪个大学的老师。
那个身影彷佛与两棵梧桐融为了一体,不论日夜交替还是四季变换,都岿然不动。
任明空琢磨着,莫不是那两棵梧桐下有什么玄妙?
他见陆行之对自己的到来没什么反应,不睁眼也不开口,似乎真的身化自然了一般。
任明空索性走到了陆行之面前,拍拍地上的灰,一屁股坐了下来,学着面前陆行之的姿势,盘腿屈膝,五心朝天,眼观鼻鼻观心。
他想试试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不同。
但是坐了几分钟,除了腿有点麻之外,任明空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他睁开眼,却发现陆行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结束了修行,正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顿时被吓了一跳。
他很快镇定了下来,脸不红心不跳,全然没有自己无礼在先的愧疚,腆着脸挥了挥手:“啊……下午好。”
“下午好,呵呵,小朋友。”陆行之推了推眼镜,一副学者气派,“你已经认识我了,我还不认识你,不介绍一下自己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陆行之的话语时,任明空有些尴尬躁动的心立刻被抚平。
“小辈任明空,日月当空的明空。”任明空正色抱拳拱手道,“见过陆先生。”
“日月当空,好名字。”陆行之微笑着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
任明空想了想,接着说:“灵能学院二年级学生?”
“不对,还有。”陆行之笑着摇摇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任明空一愣,陆先生这话意有所指啊。
他拧着眉头认真想了想,道:“我偷偷改了超凡潜力普测的结果?”
“也不对,这事我知道。”
还不对?
任明空咬了咬牙:“那个在沪市山林里被当成御剑仙人的是我。”
陆行之的表情稍稍动了动:“原来那个是你……不过,还不对。”
任明空无奈了:“您说吧,我不知道了。”
“你啊,呵呵。”陆行之笑了笑。
任明空惊讶地发现陆行之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极其微不可察的一丝……揶揄?
原来华夏第一人也不是那样一丝不苟的人吗?
这是任明空从未想过的,他猜测过此行会碰见什么情况,却万万没想到会看到陆行之露出揶揄的神情。
“也罢,我提醒你。”陆行之伸手笑着点了点任明空,“通天秘境,我的小徒弟。”
小徒弟?施元镜?任明空琢磨了片刻,脸色顿时窘迫起来,恨不得变成第三棵梧桐树一动不动。
“您要代她找我算账?”
陆行之道:“不是,我是想提醒你,元镜性子要强,又孤僻寡言,那件事,她早晚会找你讨要个说法。”
性格要强和孤僻寡言这两点任明空是早看出来了,但是……
他刚想开口提问,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放心,最少她现在不会往你的杯子里的水里加两斤砒霜了。”
任明空闻言大惊,他之前还以为诸葛关灯说砒霜一事儿是开玩笑,但现在又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个说法。
莫不是那小姑娘当年真干过这事儿……?
将震惊暂时撇到一旁,任明空望向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美如女子的男人,长发束髻垂在脑后,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一把羽扇。
如果将他的照片贴出去,一定能收获一大批馋他身子的粉丝,男女皆有。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坐在一张轮椅上。
可惜了。任明空在心里叹惋了一声,他倒是不认识这人,但这么美好的事物却有如此缺憾,实在是让人感慨。
随后,任明空陡然发现,这人的五官好像有些眼熟。
像诸葛关灯。
不会是诸葛关灯口中那个“臭脾气的刻薄鬼”老哥吧?
正在任明空思考之际,那人又说话了。
“在下诸葛明亮,腿脚不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他打了个稽首,言语间竟不自觉有些韵味与腔调。
任明空啊了一声,还真是诸葛关灯的哥哥,这名字可就比诸葛关灯正常多了。
“小辈任明空,日月当空的明空。”他还是那套说辞,奈何才疏学浅,只能这么来来回回折腾,谁叫这俩人不一起出现,非得一先一后。
想着些屁事儿,任明空嘴上却出了纰漏:“您就是诸葛关灯那个臭脾气的刻薄鬼哥哥?”
刚说出口,他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捂住了嘴。
但已经迟了。
诸葛明亮脸色不变,握羽扇的手却绷起了几根青筋。
“你们先聊,我突然想起来我炉子没关。”说完,他转身回了四合院里。
任明空在心里划了个十字,却毫无悔过之意。
陆行之早已习惯了那俩兄弟的折腾,根本不放在心上。
“你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他转向任明空。
任明空哪儿知道,要是知道他就不来了,但话可不能这么说。
“请您指教。”任明空道。
“一是提醒你方才之事。”陆行之停了停,彷佛在等任明空消化。
方才之事。任明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如果仅是这事,不必大动干戈地叫自己来京城讲,陆先生还未出口的“二”甚至“三”应当才是重点。
“提醒是为了防止你出意外,你得上心,元镜真的会下手的。”陆行之又点了一遍,“但防止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