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空找到了胡德顺藏在书里的密码,那是一串数字,简单分段后,他发现这串数字的组成本质上是一个日期。
大概算了算,将日期定位后,任明空又发现了另一件事。
这个日期就在那年自己点炮后不久。
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任明空抱着匣子,一位一位对应着拨到了正确的密码上,他有预感,答桉就在里面了。
胡大爷还是不是自己的胡大爷,全看这个匣子里是什么了。
随着任明空将八位密码一一拨好,清脆的锁芯归位声响起。
任明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扣住匣子盖的边缘,轻轻一抬。
在匣子里,躺着一把普普通通的水果刀,上面有一些黑黑的污渍和铁锈,在把手上,用汉字写着xx出品的字样。
这只是一把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水果刀。
但是任明空在看到这把刀时,脑袋突兀地抽痛起来,越来越痛,他抱着头摔在了地,痛苦地打着滚,嘶叫着……终于,尘封多年的记忆如水般涌出。
那天……下着冬季难得一见的暴雨。
自己握着这把刀在垃圾堆里藏了三个小时,冲破雨幕,奋力刺穿了那个社会大哥的喉咙、心脏还有眼眶,对方并没有料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疯狂的行为。
刀尖搅碎了他的内脏,鲜血被暴雨冲刷得彷佛粉色的颜料,而小任明空就是那个肆意挥舞的画师。
对方踢了任清娴二十七脚,自己在他身上划出了二十七个口子。
每一刀下去,都会溅出大股温热的血,有的喷到小任明空的脸上,滴落到他闪露着可怕神色的眼睛里。
终于,喷出的鲜血越来越弱,那个人早已停止了挣扎,他那被撕得粉碎的声带发不出一点求救的讯号。
任明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恨这个人。
也许是对方把任清娴当胆小的野狗一样拳打脚踢,也许是自己心里藏着某些恐怖又变态的东西。
自己是个偏执又疯狂的人,一直都是。
真的有人会觉得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还能阳光开朗天天向上?可笑。
就在小任明空如吃饱的鬣狗一般从尸体上站起来的时候,他陡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那是胡大爷。
那一瞬间,他想:要是胡大爷打算把自己交给警察,那把对方也一起杀掉。
但是胡大爷却走过来蹲下,一把抱住了任明空,毫不在意他身上新鲜的血和手里刚刚杀了人的刀。
“人和刀,老胡我都帮你处理掉,你放心。”胡大爷的声音在雨幕中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你还小,还有那么多时间,好好陪你的家人。”
任明空的脑袋搭在胡大爷的肩膀上,似是颓然无力地靠了上去,他的眼神里满是茫然。
那天将白狐撞下来,靠在对方的肩上时,任明空也是这个无力的姿态。
彷佛时间的轮回。
躺在地上的任明空彷佛脱水的鱼,大口呼吸着氧气,额头淋漓的汗沿着脸颊淌下,在地上湿了一片。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社会大哥去了哪里,也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跟胡大爷那么亲近。
他的记忆似乎每一次受到重创都会自我封闭。
“我小时候……竟然这么疯?”任明空喃喃着。
其实他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跟白狐以赌命的打法来战斗,在别人看来,一样是疯子。
一切的线索串起来之后,任明空搞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胡大爷的父亲在上个世纪随军西渡而来,落脚蓉城,夫人是岛国人,孩子也是纯正的岛国血统,胡大爷自小接受的便是传统的教育,但这与他成长的这片土地格格不入。
哪儿有游子不念家?
也难怪自己从来没见过胡大爷的儿子,现在想来,大概是早早地就被胡大爷送回岛国去了,直到后来觉醒了超凡能力,加入鬼怪红莲,才终于回来。
任明空突然懂了胡大爷为什么会让自己好好陪陪家人。
因为,他和他儿子分隔两地数十年未能谋面啊。
任明空望着天花板愣愣地发着呆。
所以,自己杀了胡大爷的儿子?
不,是他要杀我。
但他可以不杀我……
我也不是一定要杀他……
任明空终于明白了胡大爷的复杂心情。
自己好比他的干儿子,干儿子和亲儿子打起来,拼了个你死我活,不管是谁活下来,胡大爷都接受不了。
哎……
其实胡亿天要是不那么一步步给自己压力,自己或许也不会想出那么要命的打法。
躺在地上的任明空突然感觉眼皮有些沉重,他困了。
不想动……就在这里睡一觉吧。
眼神迷离中,任明空彷佛看见了自己那死鬼老爹的脸,看见了那片树叶标本,看见了德艺双缺的胡德顺,也看见了自己。
怎么这么多破事啊。
任明空不理解,他一开始只是想有一个得过且过的生活罢了,但从降生开始便有诸般不顺。
长大后,为了不被时代抛弃,为了能活下去,他卑屈着身子混个了报社的工作,但却被舔狗不得好死的谶言给彻底击垮。
在这个平庸即正义的时代,他似乎是绝大多数人中一个,面对残酷的现实逆来顺受,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
为了那个死鬼老爹?
为了胡大爷?
为了于知一?
扯澹。
是为了自己。
任明空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他的善良很宝贵也很珍惜,绝不轻易示人。
自私、利己、随心所欲,这才是任明空。
随着尘封的记忆再次出现在脑海中,任明空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疯狂的部分在渐渐苏醒了,那是他被风尘磨平的棱角,是他无处宣泄的愤怒。
也许得感谢自己的特殊,当时的记忆和情绪得以这样保存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