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宴饮之际,大观园,怡红院内,此时正欢声笑语,一派喜气祥和。
贾宝玉虽挨打还未曾痊愈,可近来姐妹们围着他嘘寒问暖,心中却觉得因祸得福。
唯一遗憾也只是,林黛玉不似宝钗等人,会私下探望,只随着一众姐妹来过两回。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喜出望外。
加上头上的那座大山——贾政即将远行,这一去最少一任三年,想到以后天高皇帝远,不仅没有丝毫的离别之情,若非屁股上的伤势未愈,只怕都要一蹦三尺高了。
当然,喜的也不止他一人,还有袭人。
宝玉被打,王夫人派人来问话,她便自告奋勇的去了。
见到王夫人,表了忠心,说了一通劝说宝玉求学,姐妹们大了住园子不便的话。
劝学倒还好些,姐妹们渐大却恰恰击中了王夫人的心事,将个王夫人感动的,当即就抬了她的月例银子。
虽没有明给姨娘的名份,却已经享受了姨娘的待遇,让以此为目标的袭人,感恩戴德、喜不自禁。
这边吃完饭,休息了片刻,前头来人传话,老爷已经打点好行装,即将出发。
虽说宝玉还独立行走,但父亲即将远行,就是抬也得抬着去送,更别说搀扶着已经可以下地。
若是往常,这种活她是当仁不让,如今既然已经是准姨娘了,自然也要摆出些姨娘的格局。
指挥着麝月、秋纹上前搀扶,自己则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被麝月、秋纹小心翼翼搀扶着,一路来到前院。
宝玉虽因牵扯,以至屁股有些疼痛,但却怎么也憋不出泪来。
扯着嗓子装模作样嚎啕了几声,发现贾政也没有看向自己,终于停止了哀嚎。
放下了心来,便开始东张西望,却瞥见赖尚荣,正站在心心念念的林妹妹身旁,二人有说有笑,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好似丢了魂一般,伤心欲绝。
霎时间,眼泪鼻涕,止不住的顺着下来。
一旁的贾母见状,只当他记挂贾政,对着正向自己作揖的贾政,催促道:“罢了罢了!快些走吧!你看把我宝玉闹的,亏你还有脸下那么重的手!”
贾宝玉见贾政的目光扫过,心头一阵发虚,顿时止住了悲伤。
好在,那脸上的痕迹还在,贾政见状也不忍再说出什么严厉之词。
带着一众跟班,随队而去。
贾政一走,众人便也散了,赖尚荣便与邢岫烟一同,陪着林黛玉往潇湘馆而去,打算汇同晴雯和香菱一齐回家。
而贾宝玉也在麝月、秋纹的搀扶下往回走。
过了大观园门,回身看到赖尚荣竟也随着林黛玉,转向潇湘馆方向,再也按捺不住。
对着身后的袭人吩咐道:“你回头去盯着赖大哥,看他什么时候出园。”
袭人回身看了眼赖尚荣行去的方向,埋怨道:“我的爷,您就消停些吧!盯着他做什么?若是……”
话说到这,见宝玉甩开麝月、秋纹,伸手往胸口上的命根子抓去,害怕他又发了癔症,忙改口道:“我去还不成吗!”
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宝玉的声音:“若是两刻……不一刻还不出来,你就进去说我请他。”
“唉!”袭人一跺脚,答应一声,转身追着赖尚荣而去。
一路追到潇湘馆门口,只见黛玉等人进了院子,赖尚荣却停住脚步,转而朝自己躲藏之处走来。
她毕竟不是盯梢的专业人士,而赖尚荣偷香窃玉惯了,早就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尤其在园中更是警惕性极高,早早就发现了坠在身后的尾巴。
起初他并未看清,隐约瞥见不似寻常丫鬟服侍,只当是贾政刚走赵姨娘按捺不住。
于是并未跟着黛玉、邢岫烟等人进屋,可来到躲藏的山石旁,才发现竟是袭人。
以为是茗烟通风报信的缘故,冷笑道:“怎么?袭人姑娘知道红汗巾的事,这是过来求饶的?”
“什么?!什么红汗巾!”袭人听到赖尚荣说出红汗巾,只觉得五雷轰顶,霎时间脸色苍白。
赖尚荣见她脸色骤变,知道自己猜错了。
不疾不徐道:“说吧!你跟着我做什么?”
袭人已经被红汗巾乱了阵脚,语无伦次道:“不……不关我事,是二……二爷吩咐的……”
她已经慌了神,也不知是分辨红汗巾还是跟踪,赖尚荣却明白了她前一句是说红汗巾,后一句是说跟踪。
笑道:“哦?这么说不是你让茗烟去忠顺王府,找的蒋玉涵?”
听他连茗烟和忠顺王府都知道,袭人如遭雷殛,顿时只觉得腿脚发软,好在及时扶住了山石。
压抑住心中的惊骇,颤声道:“大爷……怎么知道的?”
赖尚荣暗道,能够在贾府丫鬟里脱颖而出,果然没一个省油的,她不第一时间讨饶,反倒问怎么知道的,自然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回旋余地。
于是笑道:“前几天遇到王爷,提了一嘴,没成想竟是府上泄露出去的,刚才已经私下审问了茗烟,他都交代清楚了。”
袭人抓住了私下这个关键词,想到赖尚荣知道了内情,却并未声张,顿时一颗石头落了地。
哀求道:“大爷饶命!大爷既然已经问清楚,当知奴婢不是有心的,只要大爷饶了奴婢,奴婢来世必定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大爷!”
赖尚荣上下打量袭人道:“倒也不必等来世,就看袭姑娘是不是知情识趣了。”
他眼神放肆,目的性明确,又在知情识趣上拿腔拿调,袭人哪里还听不出他的意思。
顿时如坠冰窖,慌忙道:“奴婢蒲柳之姿,求大爷放了奴婢,奴婢必定报答大爷大恩大德!”
赖尚荣瞥见邢岫烟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处,也不想纠缠。
“大爷给你几天时间,先回去考虑清楚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