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为什么一个瘸子能留在皇帝的身边。侍从室那个位置,他杨一清能看到它的重要,朝堂上这么多能人看不出来?可丰熙一干就是几年,还未听闻有谁会撼动。
便是这番嘴上功夫就不得了。
但实际上,他又知道,侍从室的人平时话很少,基本上就是皇帝的‘记录官’,没想到这一出口就不简单。
“二位上差,并非杨某不知好歹,只是若非东山先生,杨某可能还是陕西一县丞也未可知。杨某也并非不知君恩大于天,否则便不会不顾东山先生的反对,极力上奏陛下西北可战。大义、小义自然是要分得清楚,可若是杨某在君前连一句话都没有……如此贪生怕死,想必百姓不会感念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名臣传中更不会记述这样的杨一清。”
丰熙和郭尚坤都有一番感慨,像是杨一清的功劳,多少人做梦都想要拿到手里,可他本人却还在考虑要不要舍弃。
这份无畏,确实值得两人敬重,也确实当得陛下器重。
“……如此,那便让部堂和时雍公见上一面如何?”
杨一清手指微微颤动,刘大厦是要秋后问斩的要犯,当今圣上对其颇为厌恶,寻常人想要见到是根本不可能得,但丰熙、一个侍从室的记录官却做得到。
郭尚坤都有些微微诧异,看了丰熙一眼,这一节,陛下可没有交代啊……
这话讲出来更不是玩笑话,他们是什么身份?
杨一清颇为正色的起了个礼,“杨某先行谢过上差援手之义!”
丰熙轻轻点头。
这件事略有冒险,可他心有勐虎,有些事他要做。
皇帝要一分,他要给三分,要八分,他要给十分。不超过皇帝的预期,他怎么对你印象深刻?
此次事情,皇帝坚信了杨一清必然为刘大夏求情,劝也劝不动,但事在人为,不到那一步,谁也不知道结果。
之后车马进京安顿。
此番大胜,朝廷是有迎接的仪式的,不是献俘,但皇帝要为取胜的将官们贺,就在午门之外。
而杨一清来不及多做休息就跟着丰熙、郭尚坤去到了刑部大牢。
要说闵珪那人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刑部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但丰熙就能大大方方的走进去。
尤其他那双腿,一瘸一瘸的,许多官员看了都是先思索、随后认真对待的模样。
京城里有这样特点的官员不多,再有这番沉稳气度的,谁不知道这是皇帝的近臣丰熙?
弘治十二年,他高中进士之后就在太子府做事,算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大臣之一。
等过了一会儿,杨一清看他竟然办成了此事,不由错愕。但他不是多嘴的人,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人家和刑部什么关系,就是他一个外人不该问的。
转过大堂,偏向北走,过了一道圆门之后忽然有一个差役出现领着他们。
刑部大牢可不是什么春意盎然的地方,刚下第一道门就开始阴森森的,光线不足、阴冷潮湿,路过一些牢房时里面的犯人蓬头垢面不说,关键满是酸臭的味道,郭尚坤都受不了,忍不住捂了鼻子。
杨部堂也紧紧抿住嘴唇,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位东山先生最后的结局竟然是在这个地方。
拐了几个弯之后,他们终于到了最深处,领路的差役一指,“就是最里面那间。”
其实……这间倒还好,角上有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窗户,阳光就从那里熘进了牢房,光线之中有一道身影仰望,不出声、没动作,像一尊凋像。
杨一清快步上前,扒拉着木头,轻声呼唤:“东山先生!”
哗啦啦,
铁链子撞击在一起的声响清脆刺耳。
刘大夏缓缓的转头,他如今是老态尽显,肮脏的头发遮着眼,湿漉漉的胡须又长又乱,哪里还有一丝位极人臣的模样?
“应宁?”
“是我,是我。”
丰熙眼睛看了看差役,示意他去把牢门打开。
刘大夏如今大概要忘记了时间了,也压根没想到杨一清会来探望。但他的脑袋还算灵活,“应宁能来到京师,说明这场仗我们打赢了?”
“赢了!”
“哎……”刘大夏忽然一声长叹,持续摇头,“应宁,你不该啊!”
“东山先生……”
“当今圣上少年登基,自古以来都是年少的帝王好大喜功,但朝廷用兵岂是儿戏?若是胜了,国库掏空;若是败了,社稷不稳。此种事除了为帝王平添功绩,于百姓可有一丝一毫的益处?你现在打赢了这场仗,证明了我是错的不要紧,但证明了陛下是对的,往后朝廷还会有更多的仗,这样穷兵黩武,便是太祖、太宗时亦入不敷出,更何况是如今?!”
刘大夏待了两个月监狱,还是这样的想法,而且此时他看到杨一清更加心痛,直接转身,“你走吧!”
杨一清哪里会就这么走开,他说道:“东山先生,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在陕西任职二十年,我支持陛下做这件事,不是为了我杨一清立功受赏,而是我见到了太多鞑靼人的烧杀掳掠,我大明百姓犹如待宰羔羊一般,若是朝廷不打这一仗,则家破人亡便始终会在边境发生。大明保护不了他的子民,即便咱们说盛世,但自古以来哪有这样一边挨打、一边自封盛世的盛世?”
“此番来京师,我欲向陛下求情,请陛下宽恕东山先生,哪怕拼得龙颜震怒,这话我也要讲!”
这话出口,刘大夏就知道,杨一清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杨一清。
“……不可。”
“不可?”
“应宁,天下已无我容身之地,我出去和不出去于社稷、苍生都是一样。既然如此,刘大夏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至于你,此番立功,圣卷正隆,正可借此机会向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