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账本,道:“没想到吧?你们雇佣那个算命先生去杀人,他一早就做好了被你们卸磨杀驴的准备,你们要他杀的人,给出的报酬金额,杀人的时间地点还有主使者都清清楚楚的记载在了这个账本之上。”
账本被翻开,姜宁指着其中的一条名目道:“己亥年正月初八,李家,李凝珠付订金十缗,杀丫鬟小满,初九晚,小满死于韦家梅园,初十,李又付二十缗。”
姜宁把账本递给了徐焱,徐焱心领神会,拿着账本,绕着围观的百姓缓慢的走了一圈,将账本上的名目一一公之于众。
李家府邸的大院之中一片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由李家下人报案的小满失踪案件,真凶不是那个家道中落的韦生,却是与小满情同姐妹的小姐李凝珠!
李全章嗤笑道:“哼,官字两张口,你随便抓来一个人杀了,就说他是我们雇来的杀手,再随便伪造一份账本,就给我女儿定罪,这算是什么证据?”
姜宁冷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徐焱走到了人群之中,高声道:“长郅坊白铃街杨柳胡同里的那个算命先生便是杀死小满和韦生的那个杀手,想必在场的各位有不少都去那里占卜过运道,哪个有批文的,大可以拿出来与那账本上头的字迹比对一下,到时候自然就知道我家大人所言是真是假。”
人群之中,有个年轻的姑娘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对折的纸笺,照着其中的字迹与账本上的笔锋比较了一下,不论是字体字形,还是写字之人下笔的力道,都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院子中站着的老百姓们交头接耳,冲着那个被绑朱漆廊柱之上的李全章,指指点点,口中所言,不外乎‘背信弃义’,‘知人知面不知心’之类的话。
这年头,小偷小摸的梁上君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何况是雇凶杀害掉自己情同姐妹的丫鬟!
更有人大胆的猜测,不久之前在韦家梅园中自杀死掉的韦生,指不定也是被这李凝珠雇凶杀掉,然后伪造成自杀的模样来掩人耳目。
“有其父必有其女!”
“人心隔肚皮,这李家虽然风评不好,但是我一直以为李家的小姐李凝珠清高自持,玉洁冰清,定然是个例外,”人群中有声音道:“没想到终究与乃父是一丘之貉,竟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勾当!”
李全章疯狂的摇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撒谎,一定是你买通了那个算命的,一起来陷害凝珠!”
韩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李家主啊李家主,你是在逗我们笑么?就算那个算命的是个蠢货,也不会蠢到自己制造出自己的罪证来帮助我们陷害你,还是你觉得站在这里的百姓都是这么好糊弄的?”
姜宁冷笑道:“这厮头顶上十多年来一直有靠山庇护,做惯了只赚不赔,一本万利的生意,习惯使然,这是把我们都当成那些苦主和冤大头了!”
百姓之中纷纷有人点头应是。
韦震在世的时候,不是没有人去水部司举报过李全章走私盐铁,奴隶的事情,只是稍稍花些小钱,交给韦震上下打点,事情相继被弹压了下来,无疾而终,反而是那些举报李家之人,事后死的死,惨的残,失踪不见的失踪不见,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
至于那些贿赂上官的财帛金银,不过是他指缝里随便露出来的一点罢了,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徐焱火上浇油的道:“可不是,这厮是把我家大人也当成那些个给点金银便转头指鹿为马的昏官了!”
李全章犹自不死心,道:“你说了那么多,好像是真的,可你漏了一点,凝珠和小满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无话不谈,她根本就没有理由杀小满。故事编的再好,终究也只是故事而已,单这动机一条,你就没有!”
“是啊!李凝珠为什么要杀小满呢?”
百姓就像是一株株长在地上的小草,风往哪吹,他们就往哪儿倒,只有少部分人能够拨开云雾,直指本真,看到那些表象之外的东西。
每当此时,姜宁的心中就不由得生出一丝寒意,连带着自己这个人,也变得冷漠了起来。
他们这些父母官,费尽心思,殚精竭虑所维护着的,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些人罢了,当真值得吗?
姜宁甩了甩头,把那些不相干的芜杂思绪抛诸脑后,冷笑道:“不,她有动机,而且这个动机十分充分,足够她不顾姐妹之情痛下杀手了!”
李全章心里咯噔一下,小满的死确实是那个人计划中的一环,他也确实点头答应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而已,用来换取那个人的信任和亲近,稳赚不亏。
只是这件事情,李凝珠从头到脚都该没有插手才对,怎的这个姜宁今日就死死的咬住了她的女儿不放了呢?
姜宁的为人,李全章是清楚的,或者说,整个龙安县城的人都是清楚的,往前的一年时间,他虽然破案不多,但从来没有平白诬陷过哪怕一个人,但凡力有不逮或者证据不足的案子,宁可把嫌疑放了,也从来没有错抓错判过,更没有像以前的那些县令一般,抓不到凶手,就随便抓个人屈打成招或者到地牢之中随便找个罪犯出来顶包做壮士。
正是因此,他到任之后在龙安县城的政绩才一直不怎么样。
虽然此时两人处在对立的位置上,但是姜宁言辞凿凿的认定李凝珠就是指使一墨杀死小满的雇主,竟也让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丝的动摇。
李全章知道,这件事情若说是女儿做的,也不无可能。
姜宁笑道:“怎么,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李全章面色变幻了数次,似乎下定了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