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蹿到家门外,方才有胆子回过头,看了身后的诸野一眼。
玄影卫的马车停在路中,诸野也已下了马车,正站在马车一侧,朝他看来,二人目光相对,谢深玄吓了一跳,可还来不及避开,诸野却已先他一步移开了目光。
谢深玄略松了一口气,却又看见诸野身边那名玄影卫头顶飘过一行大字。
「太了不起了,这就是传说中该死的谢深玄」
谢深玄:“……”
他与这名玄影卫素不相识,他想不明白这名这人为什么也要骂他。
谢深玄又看了一眼诸野,见诸野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不由深叹口气,最后再移开目光,看向对面那永远大门紧闭的宅子。
那是诸野成了指挥使后,皇帝赐给诸野的官邸。
这宅院正巧在谢府对面,只不过诸野常年住在玄影卫衙门,鲜少回家,而他虽有有官职在身,家中却全无仆役婢女,只有一名年老昏聩的老门房替他看家,时日一长,这房子年老失修,庭院中的花草树木无人照顾,大多也已枯死了,谢深玄每日出门都得看着对面院墙中伸出一截枯败的树枝,实在败兴,可他平日见不到诸野,自然也提不了借口,今日正好有机会——
谢深玄清一清嗓子,鼓足勇气,小心翼翼道:“诸大人,您家中——”
诸野微微眯眼:“什么?”
谢深玄:“……”
谢深玄飞速改口,道:“没什么,告辞!”
谢深玄进了门,府内老管家高伯见他终于回来,方松了口气,一面与他说:“少爷,表少爷已经等了许久了。”
谢深玄点了点头。
他表哥贺长松在宫中太医院供职,平日住在他家中,自他伤后,换药诊脉都是贺长松一手包办,而今他伤虽痊愈,可毕竟辗转病榻近一月,身体已远不如当初,至今仍在靠着贺长松的药调理。
他在书房中与贺长松相见,贺长松为他把过脉,见他最近身子还算不错,方令人去拿药上来,一面随口问他:“你今日去了太学,感觉如何?”
谢深玄沉默片刻,方道:“我……我见到了诸野。”
贺长松略有些惊讶。
他抬眼看了看谢深玄,还来不及有更多反应,谢深玄已经略有些焦急提出心中疑惑。
“我今日见他还带病容……”谢深玄皱起眉,问,“你说他年初时受过伤,他到底受了什么伤?”
贺长松:“……”
贺长松垂下眼,收拾桌上医箱之物,一面略有些紧张般说:“太医院内那么多大夫,他的伤也并非是我诊治……”
谢深玄:“真的?”
贺长松:“……”
谢深玄:“不是吧。”
贺长松:“……”
谢深玄:“我不信。”
贺长松:“……”
贺长松抬起头看向谢深玄,头上跟着飘出一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谢深玄立即便闭了嘴,再咳嗽上一声,小声说:“我就随便说说嘛……”
贺长松只好硬着头皮随意说道:“具体之事,我并不清楚,似乎是年初时皇上离宫打猎时遇刺——”
谢深玄一顿:“皇上离宫?”
贺长松以为他看出了此话中的端倪,心中先吓了一跳,有些紧张道:“这毕竟是大事,我……我以为你这几日已经知道了。”
谢深玄:“现在我知道了。”
贺长松小心看他神色。
谢深玄缓缓说:“皇上又偷溜出宫打猎。”
贺长松:“……啊?”
谢深玄:“今晚就回去写折子骂他。”
贺长松:“……”
对不起,皇上。
贺长松想,是臣表弟的想法太奇怪了,臣真的不是故意出卖您的!
……
贺长松简直恨不得立即开溜。
他收拾了东西,说今夜他忙得很,还有病患等着他去诊治,看来是不能在此处多留了。
谢深玄见他如此着急收拾东西,心中还觉得有些奇怪,正要询问,贺长松已心虚万分主动解释,说:“我们太医,都是劳碌命。”
谢深玄:“哦。”
贺长松:“深玄啊,若无要事——”
谢深玄似是有些犹豫,他先是沉默不言,可看着贺长松真要离开,他却又忍不住叫住了贺长松,问:“诸野……伤得很重?”
贺长松一怔,道:“倒是还需要换药。”
谢深玄闭了嘴,随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岁初遇刺,而今已经入二月,那也就是说,诸野当时应当伤得极重,哪怕已过了一个月,也还未完全恢复。
贺长松已经走了,谢深玄就算有再多问题也无人询问,府中新来的随侍小宋为他端了药来,他喝过后便打算直接就寝休息,可在床上躺了许久也睡不着,只好又点灯爬起来,想了想方才贺长松所说的事。
不行,有些事绝不能隔夜。
比如说写折子骂人,到第二天他可就找不到情绪了。
他现在就要起来写折子,狠狠把皇上骂一顿!
翌日清晨,谢深玄准备前往太学时,正好撞见了诸野牵马出门。
他二人既然顺路,又已经碰见了,谢深玄总不能当做看不见,好在今日诸野骑马,他们总算不必同乘一辆马车了,谢深玄多少安心了一些,车帘一放,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显然很难做到这般心如止水,这马车走了片刻,他便忍不住略微挑开一些车帘,自缝隙中往外看。
诸野策马在他的马车之前,哪怕只是去太学中上课,他也依旧一丝不苟地穿着玄影卫的官服,将背挺得笔直,谢深玄微微怔了怔,不免恍惚想起还在汝玉城时,诸野也总是喜欢如今日这般纵马走在他的车前。
他沉默片刻,还是放下车帘,不作多想,再过片刻,太学已到了,谢深玄先去寻了伍正年,他问了太学之内的仆役,找到伍正年院外,还来不及让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