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他就要走了,等他再归来时,府里少了位表姑娘应该也是记不住的。
她握着木杯在那里站了半辈子那样久,才将杯子放回桌上。木杯放在桌面上的细微闷声,在寂静的屋内轻敲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自己缠着纱布的手,往前挪去两步,立在封岌面前弯下腰,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封岌这才抬眼看向她。她半垂着眼睑,视线落在正在解的衣带,长长的眼睫遮了她的眼睛。看不见情绪,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委屈。
封岌身上的衣袍被寒酥解开,松散垂落的两片衣襟间露出健硕的胸膛和其上一些旧伤疤痕。瞥一眼他的窄腰,那些曾经的记忆和触感强势闯进寒酥的脑海,她纤白的指尖轻颤了一下。寒酥稳了稳心神,继续去解他的腰带。她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就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不了。
封岌突然握住了寒酥的手腕。
“不用。”他说。
寒酥愣了一下,惊讶抬眸,近距离地望进封岌的眼睛,她这才发现封岌那双永远深邃如漆渊的眼里攀上了猩红。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红了眼睛的模样,这一刻她心底也不再纠结封岌的偷闯误食,只责怪自己没有将东西收好。
她有些尴尬地扯起唇角笑了笑,显然忘记了自己戴着面纱,唇角艰难扯出的笑容并看不见。她声音低弱:“以前又不是没有帮过您……”
“以前可以让你帮我,现在却不可以。”封岌声音又沉又缓,他说话时总是这样,不管是怎样的语气和内容,听上去总有一种稳稳的坚定。
“为什么?”寒酥疑惑望着他。
四目相对,封岌拉着寒酥的手抬起,他盯着寒酥的眼睛,轻轻亲了一下寒酥的指尖。
唇未离开,他贴着她的指尖,说:“寒酥,你知道原因。”
指尖上的那一抹温触一下子撞进寒酥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寒酥的心里化开。她几乎是狼狈地别开了眼睛,完全不敢和他对视。
正如她以前可以帮他,现在也变得更难以接受了吗?
寒酥好像隐约猜到了原因,又不敢猜。
封岌松了手,道:“拿一件你的衣服给我。贴身的。”
那是一件白色的小衣。寒酥有孝在身,从里到外的衣裳颜色都浅淡素雅。纯白的小衣上用相近的另一种白色绣了些祥云和鸿雁。
寒酥不愿意和封岌待在一间屋子里尴尬。可是她若出去了又怕别人误闯,若是她守在门外则更令人生疑。
她目光扫过方方正正的屋子,自己钻进了床榻。她将床幔放下,缩身抱膝坐在床榻上。垂落的床幔遮住视线,遮一遮尴尬。
床幔外,偶尔能听见一些细微擦摩声。寒酥生怕自己又听见些别的声音。她将脸埋在膝上,又双手去用力捂自己的耳朵。
那些帐中事,突然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寒酥眼前。捂着耳朵的双手似乎也染上湿雾。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寒酥将两个人的过往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她的脚腕忽然被握住。
寒酥微怔,松开捂着耳朵的手:“将军?”
床幔外没有封岌的回应。他的手向来温暖,热度传到她微凉的脚踝。紧接着,她脚上的绫袜被扯了去。寒酥还来不及疑惑,更热的温度从她的足心传来。寒酥整个人都僵住。
天边的晚霞早已消散于无形,雪山曾被彩霞照出旎旖的色彩,如今日光散尽黑夜卷来,雪山隐于黑夜,微微泛着银光,夜幕中挂起零丁几颗星,懒散地眨一眨眼睛。
封岌立在桌边,提起寒酥抱进来的那壶水。水已经凉了。他将水倒在巾帕上,将其打湿,然后重新走向床榻。
青色的床幔拢垂,几乎将床榻里面遮得严实,却唯独露出一双娇足探出床幔,脚踝搭在床沿悬空着。
封岌在床边坐下,仔细给寒酥擦脚。不敌他手长的娇足恢复雪净,却仍旧泛着红。
寒酥将脚缩回床幔,甚至又藏在被子里。
“骗子。”她声音闷闷的,全无往日的清雅从容。
封岌略皱眉,有些无奈地用指腹压了压额角。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面对寒酥时,向来自傲的克制时常会失效。皱眉只是一刻,他舒展了眉宇,掀开床幔望进去。
屋内柔和的灯光照进床榻,照在寒酥的身上。封岌的眸色柔和下去,问:“用这药到底想做什么?”
寒酥将脸偏到一侧,低声:“既帮了将军,将军就不该过问。”
封岌无奈,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忘做交易。他点头:“好,我不过问。你自己当心些。”
封岌还欲说话,寒酥急切地说:“您快些走吧。”
“寒酥。”
“您走吧!”寒酥再次打断他的话。
寒酥蜷起的小腿又缩了缩,将赤着的脚往里藏得更深。她现在只希望封岌快些在她的屋子里消失,想一个人待着。
见她如此,封岌点头。临走前,他说:“新拿给你的药记得用。每日用过之前的伤药之后,再涂这一种。”
先前送来的药是止疼愈合之用,今日送来的这一种才是预防生疤之用。
寒酥心里很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当封岌转身时,寒酥又叫住他。
“将军……”寒酥一手轻抬床幔,整个身子大半隐在床幔内,她望着封岌欲言又止。
封岌安静回望,耐心等待。
寒酥硬着头皮说:“那药叫半月欢。”
——半月欢,服药之人的贪欲将会持续半个月。
封岌没有听说过这种药,可是听这名字隐约猜出些药效来。
寒酥又苍白辩解:“我、我……放的药量很轻,应该不用那么久……”
说完,她悄悄去瞧封岌的神色。
封岌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
寒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封岌走到桌旁,拿起小碟里那块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