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萎缩,用进废退,是人类不断进化的完美复馈机制。
「思考」也是一样。
莱士·帕斯卡在《思想录》里说,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
他还说,「尽管我们的不幸满眼皆是,但是我们仍然有一种本能与情感是我们所不能压抑的。」
当我们失去了这一切,眼睛所看见的,耳朵所听到的,指尖所触碰的,是否还是自己的世界?
仔细聆听吧,从横滨响起的钟声早已震耳欲聋。】
入野一未拿着报纸,看着那些眼熟的署名,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老师们,倒也不用上升到这个高度,横滨的事情不管放在日本哪里都是特例,您这样把全国人民都“辱骂”一遍的行为真的让他十分羞愧。
要是再发布新章……这不是直接把他入野一未架在火上烤了!
“我以为这篇文章的主要阅读人群只是横滨人。”一未干巴巴说,“其他地方的读者……是从哪里摸来的?”
禅院研一拿回报纸:
“您太自谦了。这样的文章要是只埋没在横滨,那也太可惜了不是吗?《思想犯》在米花町的反响也非常好,也是因为您的文章,之前一直犹豫是否要将过世友人的手札出版的先生,也终于下定决心了。”
“如果隐没的思想无法表达,那至少要留下他存在过的证明——那位Zero先生是这样说的,他还托我向您表达感激之情呢。”
“过世友人的手札?”入野一未坐直了身体,他也知道这是一件很庄重的大事。
卡夫卡的《审判》便是在他去世之后,由朋友整理出版的。如果还是手札的话……
“那一定是一本,将灵魂都灌入文字的佳作吧。”
“从我阅读的手稿而言,是这样没错。”
见入野一未已经签署了合同,算是和出版社有着密切关系的作者了,禅院研一便试着请教。
“因为是手札,所以合订还需要一个名字,我和同事一直拿不定主意。如果是入野老师的话,会给出怎样的标题呢?”
“那位Zero先生没有提出要求吗?”
“他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了我们。”
“这样啊……”一未问,“冒昧请问,那是一些怎样的手札?”
禅院研一沉默了半晌。
他是那种鲜少沉默的人,要么直截了当,要么用一些官话得体回应。能让他陷入思考的一定是难以用简单语言来阐述的事情。
最后,他低低道:“如果说入野老师的文字是让阅读的人因为被触动,而情不自禁流下热泪。那那位先生的文字,就是会让人不得不感叹,黑暗的暴徒也有壮丽灵魂……的忏悔录吧。”
极高的评价一下子镇住了一未。
姑且忽略那些对自己的不切实际的吹捧,只从后半句,灰色的影子立刻出现在了脑海中。
禅院研一作为编辑的天赋不得不令人赞叹,简单词汇清晰拼凑出了形象,和故事。
——一个浸泡在昏沉天色中,站在黑白边界,挣扎至死的亡灵。
“《灰色阴影》……呢?”这个标题脱口而出,“世界没有至暗的黑夜,那些浓郁的黑一定是迎着光投射下的阴影。「黑色」的描述倾向性太强,具有明调、暗调,又不参杂其他色彩的「灰」或许刚刚合适。”
“您……”禅院研一停在这里,然后好好收起了合同,将一未备份好的存稿传输到了自己电脑里。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之后他才拿起已经变冷的毛巾,轻轻覆盖在眼皮上。
自小就熟悉的淡淡血腥味本该让禅院研一感到焦躁,但比毛巾温度更凉的,是与自己面对面交谈的青年带来的感觉。
作为作者,运用文字描述故事是最基础的能力,再上面一层则是裹挟着自己的思想和立场,再向上则是:不表达任何观点。
*不为写作而思想,而是为思想而写作。
当他的所有表述,即使是那些不起眼的建议,或是单纯的闲聊,都令听者忍不住肯定,跟着他的想法去思考。
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就在刚刚,禅院研一听完入野一未的建议后,心底立刻排除了那些和同事开会探讨,研究出的所有名字。
无需赘述,《灰色阴影》无疑是最合适的,他只剩下这个念头。
明明对方是个连具体故事情节都不知道的新人作家,不是吗?
非常不合时宜的,禅院研一想到了自己的“前辈”,那个因为各种原因,靠着自己的力量离开禅院的人。
明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禅院研一就是觉得他们像是一种人,仔细思索后却又觉得完全不像。
即使没有咒术,极致的力量依旧能够摧毁一切桎梏,“前辈”站在暴力能抵达的终点,但还是被自己的思想禁锢。
而入野一未,绝对自由,他是掌控者,掌控自己思想,也掌控别人思想。
——语言和文字果然是比任何暴力都要更暴力的东西。
“也只有您能写出《思想犯》这样的文章了。”
说着,禅院研一站起身,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告辞去整理自己的思绪。再继续留在这里,恐怕自己只会变成一根「跟随别人思想」的芦苇吧。
“我会将您的提议告诉Zero先生的,相信不会有太多意见,您实在是一位很厉害的老师。”
一未受宠若惊的地站起来送他,见他脸色不太好,关切道:“真的不用去医院吗,研一君……禅院先生您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叫我研一就好。”禅院研一深吸一口气,向他道别的鞠躬真切又尊敬,“那么,我就在线上等候您后续的故事了。”
终于送别了老熟人编辑,入野一未坐在桌前摸索着下巴,还有些恍惚。
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呢?
难道是他的「异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