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琴是时庭送他的。
父母刚刚离世的时候,时庭自己还是个大男孩,但他像是一下子长大了,承担起长兄的责任。
他接手了曾经母亲做的事,半夜开门进来,给总是踢被子的弟弟盖上。
当时庭摸到沾湿了的枕头,察觉弟弟的异样,一开灯就看到一双红肿的兔子眼,为了忍住哽噎而浑身发颤的时游。
放声大哭是因为备受宠爱,无声忍耐,是因为会无限包容自己的人离开了。
在父母的葬礼上,时游始终没哭,安静地陪着时庭将葬礼完成。
时庭摸了下弟弟的头顶:“还有哥哥在。”
他给时游擦了擦重新落下的泪,拿出一个口风琴给他吹了起来。
但时庭是真的没音乐细胞,吹得巨难听,可在这奇奇怪怪的曲调中,时游还是进入了梦乡。
睡着前,时游就在心里暗暗想着,长大后我想学音乐,至少让哥哥知道,他的音乐就是小学鸡的水平。
听着这首前所未有的曲调,港口上的人鱼们麻木的脸渐渐有了一丝变化。
人鱼的精神海出生时是蓝色的,但由于种族天性,他们内心是多愁善感的,一旦长期压抑,精神海就会被污染。
只要唱歌就可以缓解这种污染,可他们唱歌是根据心情的,心情好的歌声能治愈精神海,一旦悲伤,反而会让污染加重。
为了不再恶化,很多人鱼都开始不唱歌,越不唱,越发产生新的污染,形成了无解的恶性循环。
现在时游吹的,是他在父母去世后,第一次谱的曲子,谱完后,他就把这首曲子束之高阁,它没有名字。
当时游看到那个眼中没有一滴泪,却高声歌唱的女孩,就将这首曲子重新吹了出来。只是前调是根据女孩的调子,后面再衔接上自己的,所以整首曲子呈现了先抑后扬的效果,让听到的人的心也有了先沉抑,再豁然开朗的起伏变化。
广场上的人鱼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跟随远处那辆小破车,小破车沿着马路缓慢行驶,离港口还有些距离,看不清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但这是从未见过的乐器,从未听过的曲调,还有曲子中蕴含着的蓬勃生机,都让他们无法自抑地向往。
人鱼是对乐理极其擅长的种族,没一会儿,开始有人鱼跟随着曲调歌唱,越来越多的人鱼加入,美妙的歌喉随着伴奏,扩散开来。
路上的车一辆辆停了下来,驻足聆听,他们安静地听着。
已经有多久没听到同类的歌声了?好像很久很久了。
有的车主开始边哭边笑,也跟着唱了起来,像是为逝去的人鱼唱的离别哀歌。
这片中心区,充满了动听的悠扬合唱,影响着越来越多的人鱼。
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精神海,被污染的暗点正在减少。
直到小破车驶离,广场上的歌声才渐渐停歇。
看到那辆远离的小破车,小女孩重新唱起了新的曲调。
虽然语言不通,时游却听出了里面感谢的意思。
他忍不住微笑起来,望着港口外的碧海蓝天,心情也畅快了许多,人鱼真是可爱的生物啊。
离港口越来越远,时游也依旧能听到那悠扬的歌唱伴随着他。
女孩望着马路尽头已经看不到的小破车,眼中的泪水盈满眼眶,终于放声大哭。
其中一个麻木收尸的人鱼发现一块炸弹碎片,这碎片上有一串被炸掉一半的型号编码。
他立刻将它送到警察那儿,警察的神情为止一震!
一旦能破解型号就能追根溯源到它的生产商,然后再根据购买者来缩小嫌犯范围,这是巨大的发现!
整个港口,人鱼们的精神面貌出现变化。
他们无从得知那位吹奏乐曲的人是谁,但这里的人鱼至少脸上的麻木神情不再,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在他们心底发芽。
时游发现烈福只要一到红灯,就会时不时回头盯着自己手上的口琴看。
对于这个从来没见过,还是如此轻巧的乐器,烈福感到很新奇,为什么只是两块铁片就可以发出这么美妙的声音?
当然,更让他好奇的是,时游吹的曲子,实在太好听了。
具体要怎么形容他也说不出来,就是听了让人心情非常舒畅,反正没听过,像是天外的神明乐章。
他们人鱼崇尚自然,通俗点讲,就是想唱什么唱什么,没有固定曲调,因为无论什么被他们唱出来都很好听。
像时游这样自己谱曲,然后再演奏出来,至少在这个国度是很罕见的。
时游看出他的好奇,晃了晃口琴,意思是:你要不要看?
烈福其实一直挺怕绷带怪的,因为恐怖片里都这么演,可为什么当人类变成这样,还歪着头问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快被萌出血了。
烈福接过口琴,又小心地查看,生怕把口琴给摔了。
对着时游,他几次来来回回地张口,想说又迫于自身的交际困难症,难以开口。
他从刚才就一直在酝酿情绪,他是语言与文献专业的,研究的都是古代人鱼的语言,偶尔也能看到一点古代人类相关的文献。
虽然人类的语言资料被当初那群研究出翻译机的学者们全部销毁了,但还是有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流传下来。
其中几个句子,他练了好长时间。
可烈福只要一看到时游,还是无法遏制加速的心跳。
直到将口琴还给人类,还是没将那句人类语言的【谢谢】给说出口。
不过很快他也没时间烦恼交流的问题,一道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声传来,
烈福低头:嗯?我不饿啊。
时游尴尬地捂着肚子,别看了,是我。
时游的脸上染了些许红晕,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时游在医院挂的是营养袋,这是医生们为了让人类适应这座城市的沙漠干旱气候,用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