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理能清楚地感觉到掌心之下跳动的心脏。
小鸟一样温暖,挣动翅膀一般搏动着。
简理的语气,就像是老友间的寒暄,
而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不管怎么回答,沐生都可以平平安安地走出去。
“仅仅只是好奇,如果不喜欢,即使不回答也可以。”
他口头上是这样说的。
赵沐生轻轻颤了下,红润的嘴巴轻启一条缝,能看见里面一点粉的舌尖。
好像不对。
不是说什么都可以。
沐生迟钝地迎着简理的视线跟他对视,头脑有些混乱:
“我、我以为是社团那些人,他们总是嘲笑我换衣服。”
简理的手依旧按在沐生心口。
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长发男人看着沐生逐渐不安的脸色,笑了下。
简理对这个回答做了简单的评价:“这样吗。”
语气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在一班的教室中,有个人偶失控了——
它原本应该果断地处置违反秩序的玩家。
就像戏剧里人物既定的命运那样,无论是喜剧还是悲剧,美满还是残缺,
都永不停止地在秩序丝线的操纵下起舞,一直到腐朽散架的那一天。
但它中途停下了动作。
因为不知名的原因。
简理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导致丝线烧断的那颗温暖火星。
即使那只违背使命的卑贱人偶极力掩饰这个事实——
它在关注教室角落里的少年。
赵沐生。
一颗从未被简理正眼看过的棋子。
漂亮空荡的皮囊,浊臭蠢笨的灵魂,注定毁坏的结局。
这就是简理对它的所有标签。
简理色泽浅淡的唇勾起,他的眼尾很长,上挑的弧度不笑时其实非常冰冷。
偏偏语气又是违和的温和:“我以为你并不在意他们的看法。”
赵沐生的确是那样的人。
但沐生可以不是。
看不见的身后,不知道那些制服学生是不是又因为什么指令变成了人偶的模样。
鼻尖那股浓烈的腐朽气息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像是大量木材发酵,
又或者是走在暴雨后的森林中,那种连肺泡都被阴湿的气息挤破的感受。
仿佛具象化的死亡。
“我……”
在莫名的压力下,少年秀气的眉皱起来,呼吸突然有些紊乱,下意识补充回答,语句都颠倒:
“我当然不在意,我又不是怕什么才躲起来。”
“就是……因为我很瘦,也没有他们这么好的身材,很矮……”
掌心下,那颗温暖而小巧的心脏,无法抑制一般,跳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
连只是握着它的人,都要因为它的剧烈而跟着疼痛起来。
简理浅褐色的眼微不可察地失神一瞬。
这是不同于木偶,
久违的,
属于生命的声音和动静。
几个依旧背对的制服学生皱了下眉,忍不住想扭头。
看不见赵沐生的脸,但只是这么听着,都让人不由得同情了。
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
会长这样对这样一个普通NPC……是不是太过分了?
简理眨了眨眼,似乎并没有因为沐生突然的失态产生什么波动。
他突然松开手,短暂地离开了沐生单薄的胸口。
一只手依旧撑在桌子上,少年的腿边,防止他从桌子上跳下去。
另一只手在沐生面前,白手套依旧干净。
简理:“能请你帮我脱下这只手套吗?”
他一直都用的礼貌的问句,但就是让人不敢拒绝。
即使这是一个非常突兀的请求。
也不像是询问,倒像是态度强势的祈使句。
沐生莫名拒绝不了,白着脸,两只柔软的手去帮这位俊美的会长脱手套。
纤细的指头搭在米白的手套上,多了些健康的粉润。
那些僵硬的人工白色完全无法与之比拟。
但半天没脱下来。
沐生的手都在抖。
他自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眼底惊惶,明明他往日都没有这种毛病。
但高等级特殊NPC心里最清楚,这是普通NPC在面对特殊NPC威势时最本能的反应。
简理将一切尽数看在眼中,敛眸,正要收回手——
沐生突然握住简理的手,毛茸的脑袋朝着他那边凑了些。
艳红色泽的嘴张开一点,能看见雪白整齐的牙齿,
咬住了简理的手套,慢慢帮他脱了下来。
沐生的动作其实非常缓慢迟疑,看得出来心理非常抗拒和厌恶,
但一个普通NPC的本能就是服从和惧怕特殊NPC。
他手用不上力,只能想到这种笨方法。
这种几乎小乌龟一样的动作,
简理原本是可以避开的。
也许……他就是想看看,
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只是为了判别是否是入侵者,仅此而已。
沐生还咬着手套,带着一点小小的报复和恶作剧的心思,
扭头,松开牙,让那只造价不菲的白手套随意掉在地上。
他回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简理突然猛烈的动作吓得失声。
这次没有隔着手套。
简理的手直接贴在沐生只穿了一件衬衫的胸口。
掌心温热的幼鸟跳动的频率像要扑出来。
简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声。
沐生还穿着简理的外套,周围是他自己的郁馥混杂着成年男人古龙水的香。
被别人的外套和气息裹着。
简理在皱眉。
这是这位其实非常矜持,本质上比严骄盛更为傲慢的学生会长,
第一次有这样明显的失态。
“为什么?”他问。
哪怕是传闻中的病公子,沉着脸的模样也极为吓人。
简理失态之下,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气息。
或许是他已经在有意识地尽力控制,但高估了普通NPC的承受能力。
沐生浓密的睫毛颤了下,理所当然地理解成在问他为什么丢手套,
或者还是在追问之前那个问题。
沐生觉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