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中, 意识仿佛被绞尽旋转的齿轮,在拧动中抛碎。
苏奈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抛进了岩浆烘烤, 体温极速升高, 又在不久后被扔进了冬日里结冰的雪湖,温度迅速下降,连血管里的血液都宣告冻结。
他在这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循环中挣扎, 皮肤成为折磨意识的工具。
好难受……
连在阿提卡森林中受凉发烧那次都没这么难受。
手还疼。
苏奈痛苦得几欲落泪——他不知道身体已经这么做了。
一只手抹去了他的眼泪。
厄洛斯扭头对金发的神祇说:“你的要求我答应。”
“开始吧。”
……
——
水泽精灵面色平和地躺在床上。
像是有人忽然把他从岩浆与冰湖中救走, 他的皮肤恢复了往常的温度,手腕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妥当的治疗。
他从睡神的怀抱中解脱,正在缓慢苏醒。
……
苏奈睁开了眼睛。
有一瞬间, 他以为自己仍置身于冥府, 幽冥夺走了他的视野。
过了一会儿, 他似乎才想起:他已经离开了冥界。
苏奈坐起身,想去寻找蜡烛,却听到旁边响起一个声音:“躺着。”
这个声音是……
“厄、厄洛斯?”苏奈讶异之下忘了加敬语——虽然他平常也不怎么加。
“是你吗?厄洛斯?”
“是我。”身旁的声音给予了他肯定,爱神殿下此刻一定是站在他身侧。
……奇怪?苏奈涌起一丝不太妙的预感:往常在黑暗中时, 由于爱神殿下的自发光体质,环境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黑。
“你、你在哪儿?”苏奈朝声音的来源伸出手, 动作有些慌张。
苏奈果然摸到了什么——厄洛斯拦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里, 就这样握着说:“我就在这里。”
“可是我看不到你,能不能把灯打开?”
对方顿了一顿才回答他:“灯火从未熄灭过。”
苏奈怔住。
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可我什么也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巨大的恐慌将他淹没。
“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想到自己有可能瞎了、再也看不见世间的任何事物,苏奈就慌得完全冷静不下来:
“对了!明塔呢?她有没有事?”
自己瞎了还不忘关心别人……厄洛斯心情复杂:“她没事。”
“她现在在哪儿?您知道吗?”
“她已经回冥界了。”
“您……怎么会在这儿?”
“是明塔恳求我来的。”厄洛斯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受到了俄刻乌毒蛇的攻击,她求我救你。”
苏奈一愣:“俄刻乌毒蛇?”
“俄刻阿诺斯沙漠中的一种蛇类。”
“我被毒蛇咬了?会、会有什么后果?”
骨子里的恶劣在催促他说谎。
骗他, 把后果说得很严重, 然后笑看他痛哭流涕惊慌失措的样子, 再从心底嘲笑可悲的凡间精灵。
“……不会有什么后果。”
最终,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真的吗?我看不见了啊……”
“俄刻乌毒蛇的毒素会令生物的眼睛暂时麻痹、失去作用。你体内的大部分毒素已经被清除,残留的少部分毒素也会随时间而减少。”
也就是说过段时间就能看见了?
苏奈放下高高悬起的心。
其实还有一个后遗症。
不过,厄洛斯看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先不打算告诉他了。
“你运气不错。”他忽然开口。
“什么?”苏奈不能理解:他都被蛇咬了,这还叫运气不错??
“俄刻乌毒蛇的毒素并不致命,如果是袭击欧律狄刻的那条毒蛇,你现在已经重归老情人的怀抱了。”
“老情人”当然是指哈迪斯——意识到这点的苏奈脸一红,急忙撇清:“我和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厄洛斯挑眉,他的疑云还未彻底消散——卡俄斯赋予他的敏锐直觉,令他总觉得事情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对劲。
是太轻易就离开冥界了?还是哈迪斯隐含报复的眼神?
厄洛斯思索间,听见水泽精灵的肚子咕了一声。
对方立刻红着脸低下头。
对此,厄洛斯早有准备。他端起放置在一旁的牛奶粥,苏奈闻见香味,试图自己伸手去接:“谢谢您还给我准备了食物……”
结果接了个空。
厄洛斯拉住他的手,指引他去碰触碗面。苏奈顺利握住了粥碗。
他顺着边缘摸了一圈,成功摸到里面的勺子,迫不及待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温度竟然刚好。
又吃了一口,苏奈不好意思地问:“厄洛斯殿下,您一直在看吗?”
“谁看你了?”厄洛斯看着他说。
苏奈其实不太愿意自己吃东西的样子被人一直注意,感觉会不太自然。闻言,他放松了许多,继续吃了起来。
由于看不见,偶尔一两勺的位置会偏移,勺子的边缘刮蹭到苏奈嘴角。
苏奈没当回事。
然而,当他把勺子放回碗里时,属于指腹处柔软的肌肤从他唇边一抚而过。
苏奈愣了愣。
厄洛斯也想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他只是看到了、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帮了他一把,仅此而已。
苏奈揉了揉被擦过的肌肤,感觉有点痒。
厄洛斯也是这么觉得,方才擦过水泽精灵唇畔的手指,泛起细密的痒意。
他用指甲掐了掐,无济于事。
苏奈喝完剩下的粥,爱神殿下又自然伸手接过空碗,随手放置在一旁。
苏奈后知后觉自己正在被一个神照顾,对方做着宁芙的杂活,还会用手指帮他擦嘴。
体贴入微到宁芙都要自叹弗如的地步。
一缕发丝从苏奈耳边滑落——这么明显的地方怎么能逃过爱神宁芙的法眼?
他帮他挂了上去,他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