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忘情等人进入地宫之后, 地宫门前的废墟上,荼十九缓缓从地底站起。
诚如他们之前所猜测的,区区一枚雷云珠并不足以让他毙命, 只会让他越来越饥饿。
“好饿……”
哪怕骨头全都被炸断了,荼十九也感觉不到任何痛,疯狂的饥饿与母藤的召唤声不停冲刷着他的理智, 然后他看到了地宫里大开的正门。
——你只有三天。
步天銮的提醒犹然在耳,他握了握双手,从手臂延伸出去的藤萝第一次停止了生长,然后他向地宫的方向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导致整个被死藤覆盖的地域发生了地震。
“怎么回事?!”远在地底中被困在死藤迷宫里的修士们惊惶失措, 有来不及逃脱的, 连人带法宝像是被渔网捕中的鱼一样,哪怕疯狂挣扎, 也还是被向地宫的方向拖去。
一步, 两步,三步……等到荼十九一把推开半掩的地宫大门时, 一股无法抵挡的吸引力倏然向他扯来。
几乎是眨眼间, 荼十九感到他的每一根枝条, 每一片枝叶都被扯离了大地。
眼前只剩下一大片茫茫的灰雾, 如同刚进山阳国一样,根本找不到方向。
而且更糟的是……
“……没有灵气了。”
对于暴食成性的死藤而言, 突然落进一片毫无生机的虚无中,没有任何猎物,它们不到片刻便互相蚕食起来,很快便枯萎了二分之一。
不过剩下的二分之一却变得更加强韧起来。
荼十九在这片混沌里行走, 身后已无退路, 只凭着对唐呼噜身上死藤那微弱的感应而缓缓前行, 直到他听到一声亲切的问询。
“你是要去国都吗?”灰雾里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一瞬间朝那个方向甩出一根藤蔓,但却卷了个空。
接二连三地,荼十九在这之后又遇到了好几次这样的声音,饥饿的催使下,他每次袭击都没能成功,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这里枯竭的灵气让叫嚣不已的死藤也萎靡了不少,他才获得稍许冷静。
而冷静下来之后,荼十九就难免感受到了一股被窥视的感觉。
那不是某一道视线,而是四面上下投来的视线……与其说是窥视,倒不如说,他像是被抬上桌子的一块鱼肉,正在被什么高渺的存在俯视了。
“谁在那里?!”
“哎呀。”一个带着窃笑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你能看到我们吗?”
这声音是极轻柔的,但落在荼十九耳朵里,突然就变成了一把尖刀,好似要入侵到他脑中一样。
“到底是谁?!”荼十九暴躁地挥出一团藤萝,如霹雳闪电般向声音的来源袭去。
这一次,他似乎碰到了什么。
这让荼十九心里一动,身形朝着那个方向冲过去,拨开灰雾后,他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的所在——那是一片粘稠的湖面。
湖泊是深黑的,浓稠黏腻的湖水粘在脚底,甚至有一些温热。
“你在哪儿?!”荼十九脖颈上的锢命锁又开始让他控制不住地暴躁起来,“有本事就现身出来!”
那个轻柔的声音嬉笑着从周围传过来:“我在这儿呀。”
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回荡着,但饶是荼十九胡乱向所有的方向攻击,都未能找到这个声音的来源。
远处的窃窃私语声倏然放大了不少,好似还有人争论。
“乖孩子,离开那里,到我这里来,我能实现你的愿望。”
“一个幼小的游荡神,很好,从我们被关进来起,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吗?刚才那位不算?”
“嘘……别提祂,我们可惹不起。”
荼十九听不懂,正要离开时,一开始同他对话的声音忽然靠近了过来,正好在他脚下的黑湖泊里响起。
“别走啊……我就在这儿,你不是看到我了吗?”
脚下的“黑湖泊”倏然掀起了涟漪,两边漆黑的湖岸山脉倏然朝他靠近过来。
荼十九低头看下去,在那一片幽深里,他突然领悟了什么。
他站的地方并不是什么湖泊,而是一只巨大眼睛的正中央。
粘稠的“湖水”如同沼泽一样转眼间便吞噬到了荼十九的腰附近,而他赖以为生的死藤哪怕扎进湖中也无法汲取半分生机。
……终于要死了。
这份安详的想法浮上来之前,荼十九看到了一道撕开灰雾的赤芒。
“它又来了!”
刚才还诡笑着的怪声倏然尖叫着褪去,在荼十九眼中,只见那道赤芒化作一口黑红色的、如同山峰一样的巨剑,不由分说地刺入黑色的湖泊里。
并没有什么山崩地裂,仅仅是在一声短促的尖啸过后,湖泊、山脉都像是被晨曦驱逐的黑影一样散去了。
恍惚的视线里,荼十九躺在一片让他感到踏实的大地上,那口巨剑缩小,落在一个女人手里。
对,是女人,还是熟人。
不对,不是熟人,才半日不见,她不可能一口气进阶到了这样可怕的修为境界。
而且……半日不见,这位行云宗的少宗主似乎长高了一些,黑金肩甲下一袭玄袍,神情冷漠得像是刚狩猎了一只野兔。
“你……是谁?”荼十九不由得问道。
“伏妖司的。”她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城外是邪神们的巢穴,修士入夜不要在外面游荡,不然会被香火司灭——”
她话还未说完,掩在兜帽下的视线倏然冷冽下来,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了荼十九身边。
“原来是你啊,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揭开兜帽,荼十九看清楚了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先前掩在温善外表下的狂气此时毫无保留地浮在了表面,她撑着脸笑了一下,道——
“我倒是忘了,你这时候才来。”
说着,她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向地面,荼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