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骤然神情一变,她的袖中飞出一口剑鞘。
不知何时,太上侯让她带在身侧的这剑鞘里雾气氤氲,随着他说了一个“凝”字,剑鞘里倏然弥散开一片黑白相间的大雾。
这雾之浓,连神识也无法穿透,只有雾中的李忘情察觉了之前在她影子里沉睡的障月气息消失了。
她扶着炼器鼎勉力坐起,诧异中,她看见太上侯手中空荡荡的剑鞘里凝成了一口黑白相间的剑器。
无论形、神,皆比她上一次见时凝实许多。
“不必担心,他修玄虚妙法,在本命剑中要醒得快些。”太上侯道。
……没关系吗?万一被太上侯认出来不是他儿子呢?
李忘情感觉有哪里不太合理,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只想到至少看起来是一家人,总不会害了这死狍子去。
再说了,凭这死狍子种种诡诞的手段,想杀他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云消雾散后,众人也看见了太上侯所收起的这口窥冥剑。
“尊主,窥冥剑既然在此,便说明剑主性命无虞,我等也在龙首顶曾看见,大太子现身,不知眼下何在,莫不是……最后龙首顶崩毁时受了重伤。”
太上侯略一点头,算是回答。
“他和这孩子,算是救了孤这回。”
一时间鸦雀无声。
太上侯从未承过人情,追随他这么多年的四大长老,又几时见他说过这种话。
可以说,无论李忘情以前是谁,犯过什么过错,这一刻,灭虚尊主的一个“救”字,世上就没人再敢轻视于她。
“有错必罚,有功也得褒奖。”太上侯道,“李丫头,孤欲做主,把这桩婚事办了,你以为如何?”
李忘情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失措地看了一眼行云宗那边。
整个行云宗都以为,被御龙京看上的是羽挽情,真说出来势必要伤了羽挽情的颜面。
她忙说道:“前辈,戏言做不得数,何况我已非行云宗弟子——”
“戏言做不得数,你们俩的交心血契总做得数吧。”
啊这……
以太上侯的能为,碰到窥冥剑的同时就晓得了这把剑对应的剑主已经结了道侣契约,也不难猜到就是李忘情。
“御龙京又不是那妄言不践之地,择日不如撞日——”
太上侯快人快语,根本就没有听李忘情的意思,长袖一拂,之前为了丧仪准备的白幡逐渐化作浓艳热烈的红,缓缓拂过李忘情麻木的脸颊。
“你放心,只要能喘气,孤必会让他出来拜堂,不行的话,孤还有个小儿子,更听话一些。”
当掠过脸颊的白幡化作红绸,李忘情五官彻底失去了知觉,满眼都写着两个大字——
得溜。
……
撞日是不大可能撞日的,但太上侯说话没人敢反对,趁着司闻还没醒,李忘情就被抬进了扫霞城里暂且住了下来。
在之后的两日,扫霞城重建的声音里伴随着吹吹打打的可怕动静是不是钻进李忘情的住处,叫她实在没法安心养伤。
好在她的亲朋损友们并没有忘记她,当李忘情第三天的凌晨,正打算闷一觉明日跑路时,窗子忽然传来响声。
睁眼一看,外面趴着个黑影。
李忘情鲤鱼打挺似的坐起:“谁?”
“李师姐,是我。”
看清来人之后,李忘情松垮下来:“成师弟啊。”
成于思拖着残腿趴在窗户边上,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问道:“你还好吗?”
不知怎么地,离开行云宗之后,这往日里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成师弟性情一转,时不时地来问候,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被巧取豪夺的良家妇女。
李忘情一脸麻木:“他们不让我出去,尊座和师姐伤情如何?”
“尊座才刚醒,正在找太上侯说理,不过太上侯前辈在闭关,尊座一时也没办法。”成于思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地问道,“师姐让我来传话,问你想不想逃婚?”
想,当然想。
但不能是通过行云宗,不然还是要回去。
李忘情道:“我自不会应下这荒唐事,你去转告师姐不必担心。”
“师姐哪能不生气,她说那御龙京大太子不像好人,大概是看你这清纯无辜的小姑娘举目无亲,就装可怜把你骗来扫霞城好霸占于你。”
李忘情:“……”原来师姐眼里我竟是个年届七十的清纯无辜小姑娘吗。
成于思一脸悲壮道:“总而言之,若司闻师尊救不了你,师姐就打算大婚当日劫法场,你那天做好准备,带齐家当,我们好带你亡命燃角风原。”
不至于不至于。
打发走了成于思后,李忘情又睡了不到半个时辰,窗户被二度敲响。
“李姐姐,李姐姐!”第二个招来的是蒲宁宁,她泫然欲泣道,“我没想到尊主竟乱点鸳鸯谱,姐姐是天上自由自在的百灵鸟,怎好余生陪着一个神神叨叨的算命的,哪怕长得再俊俏也不成。”
从七十多岁的青春小姑娘到自由自在的百灵鸟,我这种族变得够快的啊……
李忘情道:“你别担心,我相信太上侯前辈不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只要等障……大太子苏醒,说明情况,没准儿这婚事就作罢了。”
蒲宁宁抹着眼泪递上一面铜镜:“死壤母藤降临那事之后,御龙京上下的玉牌、传信灵戒都作废了,这东西是御龙京新采买的灵宝,还能面议要事呢,百息之内就能连上,你要是想逃婚就拿这个跟我说一声,我蒲家擅长幻术,大不了我骗二太子来替你。”
没等李忘情问个明白,蒲宁宁怕被人发现,就先行离去了。
李忘情低头一看她所送来的东西。
这不是如意镜吗?这么快就被御龙京采用了……那看来她先前放出去的本儿是有的赚了。
躺下来在被窝里研究了那如意镜不到片刻,窗户又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