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被‘预设’成为某一个人。你就是你,要做出属于你的选择。”
陆听寒不解其意。
黎诚指了指胸口:“你要用心去想,这件事情才有意义,才应该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他低声道,“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陆听寒问:“‘他’是谁?”
黎诚只是笑。
陆听寒又问:“我要是想不起来呢?”
“那就忘了这件事,你照样能安稳地度过一生。”黎诚说,“但你不会的。”
陆听寒没问出个所以然,反而听了一番玄之又玄的言论,更加不解。
之后半年,陆听寒继续指挥。
人类高歌猛进,收复了兰尔松,他打了一场又一场胜仗。
他依旧做着那个奇怪的旧梦。
“……陆听寒,你今晚回不回来吃饭?”
“公交车上好多人啊,我的尾巴差点又打结了。”
“骆驼是什么呢?我还没见到它们。”
“要是我们有个更好的天文望远镜就好了,说不定能看到流星雨。”
“哇!你每次都能找到我!”
梦境越发逼真。
以防万一,陆听寒又去看了几次医生。
医生是最好的医生,德高望重。陆听寒反复检查,结果都是一切正常,他的精神状态稳定。
医生说:“有很多事情我们没办法解释,那些匪夷所思的感染方式,就是其一。再说你能明白怪物,本来就是与众不同的。”
陆听寒微微皱眉:“可是……”
“说不定是你有过什么缘分。”医生支着脑袋,半开玩笑道,“所爱之人是会互相影响的,因为是你,才没被感染,才保持了信念和理智。但这份影响和共鸣从未消失,烙印在灵魂里。”她又说,“不然怎么会有个词叫’灵魂伴侣‘,就像爱永不会褪色,不是吗?”
陆听寒蓦地想起梦中。
雪见烂漫,幼小的他走向天地间孤单的灵魂。又或者是在柏树林的高塔上,他独身眺望着深渊。
在那一刻,他们灵魂交融共舞。
陆听寒的困惑还有很多。
每每与同龄人商讨,他们一无所知。年长一辈倒像知道什么,就是不论军官还是医生,不论朋友还是陌生人,不论谦卑者还是狂傲之人,通通守口如瓶。
他们抛弃彼此的立场,相互的纠葛,同心协力守着一个秘密。
正如从没有人解释,为什么他出生时,手心里有一块晶莹的黑水晶。
水晶光华流转,凝固了时间。
从此生与死首尾相连。
眨眼到了353年的冬季,雪见花开在每家每户的阳台上。陆听寒走在街上,带着微光的花瓣落在肩头。
一阵风起,似是有人呢喃。
他回头向城外看去,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有人在等着他。
陆听寒想找到他。
现在是时候了,他是一定要带他回家的。
这感觉挥之不去,于是军部人们惊讶地发现,陆听寒终于请假了。第二天下午,他驱车前往荒原。
荒原的天空绮丽,以靛青为幕布,浓郁的蓝与紫交织、扭曲,轰轰烈烈地铺开。
他像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心里却明白,他知道终点在何方。
车辆开过枯树,开过狰狞的巨石,开过一团团在风中滚动的杂草。他不知自己开了多少天,似是去到天涯海角,终于来到了一片柏树林前。
树林繁茂,越野车进不去。
陆听寒带上装备徒步跋涉。得益于“深潜”的成功,他只要带上小型发射器,发射出1号深渊的模拟信号,九成九的怪物便不敢主动接近。
也是靠这个方法,人们走出城外,渐渐拥有了旷野。
柏树林立,仿佛梦里的景色——他在高塔无数次眺望远方的柏树林。小型怪物跳过落叶堆,歪着脑袋看他,一棵异变柏树以树根站起来,一溜烟跑远了。
越往深处走,他的心跳得越快。
这是多么好的一天,苍穹湛蓝如洗,林间有柔和的风。他踏过细碎的光斑,一步步向前走。
向前走。
直到眼前豁然开朗,他看见漫山遍野的花海。
它们迎风飘摇,犹如一场盛世的雪。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这是他越发急促的心跳声。
他明白,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了。
陆听寒快步穿过花海,花瓣被他带起,飞扬回旋着。情绪于心中翻涌,梦境的一幕幕在眼前飞速掠过:那个奇奇怪怪的少年,那个支着脑袋看书的少年,那个冥思苦想的少年,那个会弯起眼睛笑的少年……梦里他们双手交握,他们在夕阳下拥吻,他们一起看漫天星辰,猜想宇宙的尽头是什么。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花海摇曳生姿,在眼前飞掠而过,这一刻陆听寒什么都记起来了!
那个熟悉的名字就在嘴边,还未喊出,已让他不禁颤抖。
风声呼啸,陆听寒记起少年和他说,人类寿命终归有限,相遇的第一天,他就做好了离别的准备。
然而……
然而不是这样的!
他们都是特别的,一个能明白怪物,读懂它们的心,一个能化作人形,指引归途。哪怕立场不同思想不同,他们也永远在拼尽全力向对方靠近。
他们各自是奇迹。
而故事的最开始,只是孤单的深渊想找到他的人类。比起宏伟世界来讲,这是个何其渺小的愿望。
或许,在相互影响、灵魂共鸣之后,他们也能成为仅属于彼此的微小的奇迹。
陆听寒想,深渊寿命无穷无尽,但只要这份情感永不消逝,那么在头尾相连的时间长河中,他总能想起过去的。
一次又一次。
以有限生命来到你的身边,给予你无限的爱。
起风了,漫天花瓣迷了人眼。陆听寒什么也看不清了,依旧大步向前奔去——
风停了两秒。
花瓣四下散去,穹顶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