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任凭他如何催促,无人动作。
再抬眼看去,陆听寒站在指挥室正中,无声地看着他。
那个跟在他身后聆听教诲的少年长大了,独当一面,肩担未来。他早就比他高了,肩膀宽阔腰背笔挺,下达命令时分外果决,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信他胜过一切。
苏恩齐看着陆听寒一路走来,看见他眼中燃烧的火。
当陆听寒站在光中、在军官们的簇拥下看向他时,苏恩齐却惊异地发现,他像是不认识陆听寒了。
他的学生他的战友他的骄傲,有着最熟悉也最陌生的面孔,离他很远。
“……这是什么意思?”苏恩齐缓缓说,“陆上将,您能给我解答一下吗?”
陆听寒神色不动:“苏上将,我接到了医生通知,您身体抱恙,恐怕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苏恩齐一字一顿:“我还没死呢,指挥权还在我的手上。我们相识一场,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别给我打这些官腔。”
陆听寒颔首道:“也是。那我就直说了,我与柴永宁主.席都认为,您到了该退休的时候。”
副官在苏恩齐面前递上一张纸。
陆听寒继续说:“柴永宁主.席已经签字批准,您只需要在退伍申请书上签了字,就能好好养病了。”
苏恩齐把申请书撕碎了:“反了你了。拦着我下令救前哨站,你什么意思?居心何在?这签名屁都不是,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个姓柴的老东西是你的傀儡。”
他的手一扬,碎纸纷纷落下。
陆听寒:“您真的觉得,我们应该救哨站吗?”
“不然呢?”苏恩齐反问,“哨站对城市的意义之大,还用我告诉你吗?陆上将,只要这次主城及时派兵、救下哨站,我可以对你这次的行为不予追究。”
陆听寒又问了一次:“您真的觉得该救哨站吗?”他看着苏恩齐,“该如何放弃,不是您亲自教我的么?”
“……什么意思?”
“我第一次在模拟训练中战败,是因为我不肯舍弃一支队伍。”陆听寒淡淡说,“您还记得吗?”
这是陆听寒第二次提起这事,上次提起,还是在岩蛇那会儿。
苏恩齐此前没想起来,而这次在盛怒之中,脑海里电光火石般掠过了那段过去——
那时陆听寒12岁,刚跟着他学指挥。
陆听寒天赋异禀,前几次用光脑进行的模拟作战通通胜利了,跟老道的军官相比,成绩也能算中上游,颇有自己的闪光点。军方大为赞叹,直呼他是天才,就连一向苛刻的苏恩齐都没法吝啬赞美。
头几次的胜利后,陆听寒迎来了第一次败北。
在“模拟训练27”中,陆听寒迎战7号深渊的感染潮,那些巨大化后遮天蔽日的怪物涌向哨站,涌向城市。
在模拟的前两个小时,陆听寒做得无可挑剔,一次次阻拦了攻势。
而在第三个小时,陆听寒为了保护前哨站的一支部队,调用城市的大多兵力进行支援,付出的代价是惨烈的:前哨站的战士存活不到一半,支援部队死伤惨重,最终战局无力回天。
摘下光脑,陆听寒面无表情。
少年远没有日后的沉稳,初尝战败的酸楚,怎么也没法释怀。
苏恩齐目睹了全程,站在他身后问:“陆听寒,你知道你为什么输了吗?”
陆听寒回答:“打得不够好。”
“哪里不够好?”
“支援时,陆空垂直包围应该做得更好,还是协同方面有问题……”陆听寒讲了很多,一五一十把没做好的地方列出来。
苏恩齐耐心听完了,背着手说:“错了。”
“哪里错了?”陆听寒抬头看他。
“从一开始就错了。”苏恩齐指着全息屏幕上定格的战术画面,“你战败是因为不肯放任那一支队伍去死,总想着十全十美,拯救所有人。”
陆听寒:“只要做得更好,我能救下他们的。”
“或许有千万分的几率你能做到。”苏恩齐说,“可是你能赌吗?现实不是模拟战斗,不可能重来,你要为你的每一次选择负责。”
陆听寒微微抿唇,不大信服的样子。
苏恩齐哈哈一笑:“不信?那就再来一次吧!”
之后的一整天陆听寒又试了两次。每次他都试图拯救哨站,每次都失败了,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他说:“我就差一点了。”
“什么事情不是差一点呢?”苏恩齐问他,“联盟差一点步入太空时代,城市差一点不会沦陷,那些人差一点不会死掉——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们是指挥官,不是神。”
陆听寒:“可是……”
“你心软了。”苏恩齐说,“陆听寒,你心软了,忘记我们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靠的是无数人壮士断腕的勇气。”他把手搭在陆听寒的肩上,“生命无价且可贵,可在这个时代下,至少战士们都要有一颗视死如归的心。不要畏惧死亡,不要回避死亡,必要的时候,我们都可以是被牺牲的代价。”
少年抬头看他。
苏恩齐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眸,眼尾笑出了褶皱:“你还太小啦,不懂这些。”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那里有联盟雪见花的标志,“记得那句话吗?‘愿联盟的荣光长存。’现在再来一次吧,别再心软了。”
少年重新戴上光脑。
感染生物咆哮,前哨站被黑暗狂流淹没,而城市终归迎来光明。
时隔近20年,阴差阳错般,模拟作战的场景在现实重现,角色却颠倒了。
陆听寒站在苏恩齐的面前,看着他说:“您心软了。”
苏恩齐哑口无言。
陆听寒:“这不是第一次。这几年来您的每一次失误都是因为不够果决——想救所有人,却牺牲了更多。”他顿了一下,“就像是曾经的我一样,可是这些,明明是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