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那点嘲意转瞬即逝,他替聂伯年轻轻推起了秋千。
聂伯年手掌贴在秋千上,双腿边晃荡边道:“玉章哥哥,你也坐吧,我们一起玩。”
宋玉章笑道:“一起玩,荡不起来怎么办?”
“荡得起来,”聂伯年奋力蹬了下腿,“我跟小姑姑也荡过。”
宋玉章随口道:“那同你爸爸荡过么?”
聂伯年一本正经道:“我爸爸不荡秋千。”
宋玉章放开秋千与他并肩坐下,“为什么?”
“爸爸不喜欢。”
“那你爸爸喜欢什么?”
聂伯年认真思索了片刻,道:“爸爸喜欢规矩。”
“规矩?”宋玉章不由失笑,他单手搂了聂伯年的小肩膀,如聂伯年所说的一般长腿微荡起秋千,“你爸爸很喜欢给你设许多规矩?”
聂伯年点点头,双手掌心相对,比了大约半掌的距离,道:“我们家的家规有这么厚。”
“这么厚啊,那你都读过么?”
“先生教我读过。”
“你记住了么?”
“我都记得住。”
“真的?”
“真的,我能过目不忘。”
“这么厉害?”
聂伯年有些羞涩又有些骄傲,“爸爸说我是天才。”
宋玉章闻言点了点头,认可道:“若真是如此,你的确是天才。”
“哥哥你也是天才吧,我听小姑姑说你在英国读牛津大学。”
宋玉章面不改色道:“其实牛津大学也不足挂齿,没什么了不起,称不得什么天才。”
聂伯年慢慢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真的。”
聂伯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道:“原来爸爸也算不了什么。”
宋玉章哑口无言了片刻,最终决定糊弄到底,抚了下聂伯年精致的小分头“嗯”了一声。
一大一小两人手拉着手在秋千上静静吹了会儿风,宋玉章问聂伯年要不要回去,聂伯年想了一会儿,反问起了宋玉章,“玉章哥哥,你想回去吗?”
宋玉章道:“我?”
聂伯年点点头,小手上下招了招,“玉章哥哥,我再告诉你个秘密。”
宋玉章边笑边弯下腰。
“其实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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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伯年,又缠着你玉章哥哥啦。”
两人身后又响起聂青云清脆爽朗的笑声。
聂伯年坐在秋千上回过脸,面色微红道:“小姑姑,我没有缠着玉章哥哥。”
宋玉章也回过了脸,笑道:“青云姐,你误会了,是伯年替我解了围,要不然我要在里头都快要脱不开身了。”
聂青云边笑边走近,过来刮了下聂伯年的鼻子,“原来咱们小伯年是做了件好事哪,”又对宋玉章道:“这种场合的确是没什么意思,人太多了,不如上回咱们两家人聚在一块儿来得亲近自在。”
宋玉章笑了笑。
聂青云道:“我先带伯年回去了,他出来的时间太长,等会儿我大哥找不着他该着急了。”
“爸爸才不会急呢。”聂伯年反驳道。
聂青云道:“哟,小伯年你什么时候还学会顶嘴了。”
聂伯年道:“我没有顶嘴。”
聂青云窃窃地笑了两声,“好吧,我知道了,小伯年最乖了,快点下来跟我回去。”
聂伯年放开了宋玉章的手,对宋玉章道:“玉章哥哥,我先进去了,你要是累的话,就还在这儿歇会儿吧。”
宋玉章目送着姑侄两个进入那明媚的灯火之中,心道这聂伯年果然不负天才之名,这么小的孩子竟能看出他的疲累来。
宋玉章在秋千上又坐了一会儿,忽然察觉身后似乎有人正在偷窥他,宋玉章回头一看,正见有个高大的身影隐没在暗色的花树下,他一回头,那身影便向旁走了一步,从暗处走到了明处,宋玉章认出来了,是聂雪屏!
对于聂雪屏,宋玉章是不大想见的。
聂雪屏同聂饮冰在外表与气质上都不算太相似,可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宋玉章一见他便想起险些要了他命的聂饮冰,实在也是不得不警惕。
不过他同聂伯年方才一番交流,相处得不错,此时倒也少了几分排斥,站起身彬彬有礼道:“聂先生,您是出来找伯年的么?方才青云姐姐已经将他带进去了。”
聂雪屏看着像是个发号施令的人物,神情与气质却都偏向于随和,同聂伯年是一大一小的两位漂亮绅士,他微点了下头,道:“多谢小宋先生。”
宋玉章对这新鲜的称呼笑了笑,“聂先生不必这么客气,直接称呼我玉章就好。”
聂雪屏点了点头。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地打了个生硬的招呼后,随后便落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宋玉章不欲与聂家的人深交,想好了腹稿准备出言告辞时,聂雪屏开口了,“我听说小宋先生你也毕业于牛津?”
宋玉章顿时心中戒备了起来,面色如常地淡笑道:“是的,我听说聂先生你也是?”
聂雪屏“嗯”了一声,问宋玉章:“牛津如今教授社会学的还是史密斯教授么?”
宋玉章心想他怎么知道什么史不史密斯的,笑了笑道:“说来惭愧,我读书不大用功,读了一年,别说教授的名字了,教授的面统共也没见过几回。”
聂雪屏也笑了。
聂雪屏笑起来就同聂饮冰半分相似也无了,聂饮冰笑起来总是很张狂,目中无人的像是在嘲笑这世界只配给他逗个乐子玩,而聂雪屏笑起来却很宽容温和,令人觉得这世上没什么能让他动气的事。
“你还年轻,不必急着做学问,听课总是枯燥的。”
宋玉章又是笑了笑,“是这样。”
夜风徐徐而来,吹散了周遭浮动的暗香,花朵柔软摩擦的声音如同丝绢一般沙沙而过,两人皆是寂静,宋玉章抬眼看向聂雪屏,聂雪屏正巧也是抬眼看来,四目相对后,又具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