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距海神爷爷生辰还有两日。
日暮西垂,顾砚在袖口绣完最后两针,站起来活动酸痛不已的腰背和脖颈。他自吃过午饭后坐了半日, 浑身都是僵的, 偏偏头都能听到骨节活动时清脆的“咔咔”声。好在忙了十数日,总算将“给海神爷爷做衣服”这个任务完成得很不错。
顾砚拍了两下脖颈,低头看向手中的衣服。
村子里却突然响起阵惊呼声。
“捕鱼队回来啦!”
“海龙他们又捕到了大鱼,比之前那条还大的鱼,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鱼!”
“真好啊,给海神爷爷的贡品够了。”
“明年我们村子肯定能风调雨顺!”
顾砚站起来看向沙滩。
果然又看到了那朵由小帆船组成、形状奇怪的白花。
沙滩上人声鼎沸,顺风飘到他耳朵里。
都在兴高采烈的议论着今天的收获, 其中对“海龙”的夸奖更是不绝于耳。
“谢天谢地, 咱们村子幸亏有海龙在。”
“可不是, 要是没有海龙,我们怎么凑的齐这么多贡品。”
“海龙真是个好孩子呢!”
不多会,他们口中的海龙穿过村子回来。
顾砚略微皱眉,“你受伤了?”
楚月凝的小臂自手腕至手肘, 被割开了条半尺来长的伤口,皮肉被海水泡成惨白色,格外狰狞的外翻着, 伤口最深的地方隐隐能看见白骨。
偏受伤的人跟感觉不到疼似的, 面不改色, 拎着个硕大肥腻的椭圆白球朝他走过来。
“没事儿,小伤。”
顾砚转身去拿清水跟伤药, “你别动。”
楚月凝听话的不动了, “好。”
在门口寻了个石头安静坐着, 眼神温和的看顾砚进屋里把东西都找出来, 先替他将伤口仔细的清洗过,再慢慢往伤口处抖出药粉。
药粉是楚月凝之前在镇上买的。
顾砚摁着他伤口周围的皮肉止痛,动作轻柔,“你买这瓶药,就计划到自己会受伤?”
“不是。”楚月凝低声道。
买擦手脂膏时细究了下成分,顺手带了两瓶药粉回来,想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用上了。药粉虽不及止血散那般药效猛烈,但碰到伤口还是会痛,受伤的胳膊不自觉轻颤了下。
被顾砚轻柔却坚定的摁紧,“别动。”
楚月凝笑了下,真就不再动了。
瞧着这人对着他的伤面色凝重,眼含关切的模样,这些疼痛并不算难以忍受。目光扫过顾砚摆在跟前的那团红色,“你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挺好,只差最后圈珍珠没上。”
顾砚动作利索的给他上药包扎,随口闲聊,“这个是什么东西?”
那个被楚月凝带回来的白球就在他脚边。
说是球,其实也不尽然。
形状长得很是奇怪,一头圆、一头略尖,胀鼓鼓的,外头是层白花花、掺杂着许多血丝的肥肉。
看着油腻腻的,味道应该不会太好。
将楚月凝的伤口包扎好后,顾砚将伤药收好,顺手戳了下那团白肉,摸起来弹性十足。
里面空荡荡的,像是什么东西也没有。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玩意是什么。
“鱼鳔?”
鱼鳔他自然见过,只是没见过这么大的。
真立起来的话比他还略高些,想来也只有海里的大鱼肚子里,能长出来这么大个的厚实鱼鳔。
顾砚有些疑惑的看着楚月凝,“你拿这个鱼鳔来做什么?”
“给你准备的。”楚月凝笑着看他。
见顾砚略有些惊讶,低声笑着解释道,“把鱼鳔在地上装满后,下水能从中吸气。我们楚家位于溧洋城正中,附近的三百里都是汪洋水域,又管着溧水下游的船只来往和商贸等。
而溧水九广阔曲十八弯,共有三十六个因河水湍急、常生暗流的地方,经常会遇到溺水、沉船等事件。身为楚家弟子,自十五岁起就会参加护卫队,随时准备在水域或河里捞人。”
“但也不是所有楚家弟子都天生水性好,况且水性再好的人,于水中也待不了半个时辰以上。很多情势危急的时候,没办法频繁的从水里游出来换气,就会随身携带个在地面灌满的气囊。
制作这种气囊的最好材料就是鱼鳔,像这种海里大鱼的鱼鳔最为牢实好用,拿到我们溧洋城去,多得是人拿灵石买……”
“不过这个也不能直接用,待会我来炮制它。”
顾砚听得愣住,“给我的?”
难道楚月凝是专门为了他去捕猎大鱼,手臂才会受伤的?
他正想问,楚月凝已经进屋做饭去了。
顾砚抿紧嘴唇,走过去帮忙。
或许是因着惦记那个鱼鳔,晚上他们随便吃了点撒了虾米的面条,楚月凝就拿了工具出门动手收拾了。
他收拾完碗筷出来,在门口愣了会神。
略带咸腥味的海风从他们门口拂过。
夕阳西下,最后丝余晖眷恋着海面不肯散去,在碧波水面拖出道绚丽无比的鲜亮红痕。
有些许散随意至极的落在他们附近、身上。
楚月凝向来得上天偏宠。
就连那点夕阳余晖都多半落在其低垂的肩头,发间,璀璨的金光中,顾砚恍惚中看到真正的楚月凝坐在那里。
眼里的金辉与夕阳交相辉映,华丽至极。
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楚月凝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顾砚低声道谢,“多谢你为我费心。”
楚月凝,“嗯?”
他随即反应过来是因着气囊的事,轻笑着,“只不过是顺手为之,你不必太放在心里。”
顾砚沉默片刻,“嗯。”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自六岁修炼至今,不论是自身的修炼也好,还是进落日山脉、各种小秘境里闯荡寻宝,身侧都没有这么个人在。似乎不管他遇到什么问题,都不用太过惧怕担心,因为总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