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肥地。冬日里再翻一次,好叫霜雪把土里的虫子冻死。
如此两翻两晒,才能把土地养好了。不然地越种越薄,后面出不了庄稼,得停好几年呢。”
康熙点点头,“果然世事皆有学问。”
他走到茶几前,倒了两杯茶,递给二人,“老人家先喝杯茶,再慢慢说。”
他的动作极为自然,彷佛家中晚辈递水一般,两位老人亦是直接伸手接过。
曹寅看得直瞪眼,想要训斥他们失礼,叫康熙一个眼神制止,随即也递给他一盏茶,“子清也喝口茶。”
曹寅双手接过,“谢皇上。”
老者看曹寅动作,知晓自个又失礼了,欲学他谢恩,康熙摆摆手,“老人家还是继续与朕说这庄稼的种植吧。”
“是,皇上。这春天的土,得正月里就开始翻了,翻完了好等雨水把它浇透,这样种下去,苗子才有水喝,才种得活。
不过,刚翻地的时候,就得开始点苗子了。
找一块地挖得比馒头还松软,浇上几担粪水,然后把去年留的种子洒上去,再用沙土盖住,过个七八天就能出芽。
芽尖见了太阳,就越长越快,到苗子翠绿、跟中指一般长短时,就能分苗种了。
种下去后,还得日日去巡逻,怕有鸟雀、山鸡叼了它,得及时补上。”
“不能扎稻草人驱赶吗?”康熙不解。
“嗨,那家伙没用,鸟儿可聪明着呢。”老者一副嫌弃的样,“种下去三五日,若苗子还是绿的、没有干枯,便说明活了,就该施肥了,得施好几次,种下去是一回,长到半人高是一回,快要扬花时又是一回。
不过咱家也没啥肥料,全靠人和鸡鸭鹅产的,之前就用光了,还出去捡牛粪。要是在外头干活,再急也得憋着,得跑到自家地里撒尿,可不能叫别人的地占了便宜…”
曹寅立马咳嗽,这老倌越说越没分寸,在皇上前一个劲的说屎尿,多冒犯啊。
老者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但入宫前曹大人就跟他们约定过,曹大人一咳嗽就不能再说话,就得闭嘴,遂闭嘴,颇为不安的看着康熙和曹寅。
康熙朝曹寅微微摆手,“无妨。”
他知晓曹寅在意什么,但仓廪足而知礼节,这些乡野人家每日在意的是庄稼收成,哪有机会学礼节?况且他常去京城的南北两区晃荡,什么昏话脏话没听过。
他看向老者,笑得温和:“老人家不用管他,咱们说咱们的。这玉蜀黍的种植,朕如今是搞懂了,若朕现在开出一块地种它,可能结出果子?”
老者思索一阵才道:“皇上,这东西在我们南边,晚上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一样能出果子。这北边,草民也没种过啊。”
康熙摸着黄色的玉蜀黍,冰凉硌人,手感很不好,连这殿内的金砖摸着都比它舒服。可这是粮食啊,是救人命的东西。
“朕想试一试,两位老人家可愿留下来帮朕。”
“都听皇上的皇上的,草民一家都跟着来了。”
两个老者笑得合不拢嘴,来的时候曹大人就告诉过他们,留在京城,孙子能读书,儿子能去大户人家、去工坊做工,前途比在乡下好多了。
康熙又指着另一担的东西询问,“这个可就是番薯了?”
上头有些泥块,看不清颜色,个头倒是不小,有的跟他拳头一般大小,有的细长如手指。
老者上前,将两个番薯碰在一起敲了敲,泥块脱落,显出它本身的颜色,大的是黄褐色,小的是红色。
“皇上,这番薯挖出来得带着泥晾干,不然放不住。这个是黄皮红心,个头大,叶子小茎也细。红皮这个,里头是白心,个头细长但是甜,叶子肥大鲜嫩能做菜,茎又粗又长。”
“皇上可要种?现在正是时候呢,容易得狠,把它埋进土里,多多洒些水,四五天就能出芽,十来日就有四五寸,割下来掐成一寸长,插在雨后得土地里,长得飞快。
这家伙不用施肥,只要多翻几次多拨草,等到了中秋,就能挖起来,一个个跟碗口一样大,好得很哦。”
老者实在是喜欢这番薯,跟康熙说话时也忘了规矩,说得很是畅快,眉毛眼睛都笑做了一团。
康熙被他感染,心情亦是大好,“好好好,朕也种。这个一亩地能产多少斤?”
“好的时候能有五六千斤,再差也是两三千呢。”
这么多!!!
康熙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掉了手里的茶盏。
这样的好东西之前怎么就没推广开呢,怎就局限于那一个小镇了!
实在可惜至极!
“种!朕一定得种,看看这是何方圣物,竟如此高产。”
康熙也不嫌它脏,拿着那番薯不住揉搓,忽然问:“老人家,这个现下可能吃?”
“能吃能吃,洗干净了就能直接吃,皇上要是喜欢吃软和的、甜的,就叫人煮熟了吃。”
康熙跃跃欲试,叫魏珠装了几个,送去御膳房烹煮,老人家怕这宫里的厨子不晓得做法,还要跟着去。
康熙顺便叫他们二人去用膳,留下曹寅说事。
才说了不到一刻钟,那番薯就被呈上来了。
不同于之前脏兮兮的模样,这洗净煮熟后,颜色竟好看了许多,红色的好似云霞,黄色的彷佛桂花。康熙用手拿起一个,十分绵软,吃进嘴里更是入口即化,松软甘甜。
他不住点头,“好东西啊好东西,此物应大大推广。”
“曹寅,此番回京,你带了多少农人进京?”
“一共带了六户人,除去儿童,能种地的青壮年有三十二人,暂时都安置在奴才府上。”
“那就先委屈你两日,你与他们一同歇一天,后日便带着他们搬进丰泽园,开始种这两样庄稼……”
丰泽园就在清华园边上,是康熙正月里才叫人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