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劭更早发现了并肩立在街头的江嘉鱼和谢泽, 她身上的披风无论是大小长度还是款式上来看,明显不属于她。而身旁谢泽只穿着月白色锦袍,这件披风的主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月色下, 男俊女俏, 有说有笑, 一般人都不免要往风月上想。
崔劭之前误会过她和公孙煜一次,被呲过一顿。加上刚巧遇过她和公孙煜手牵手逛灯市,俨然感情正浓,所以看见这一幕倒是没妄加揣测, 只是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局面。
等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之后,崔劭眉心更皱,他发现自己但凡遇上江氏女,每回都要忍不住皱眉。
崔劭按了按眉心,不觉得是自己偏见作祟。这半年在华池县,与地方豪族缙绅勾心斗角, 与盐匪搏杀,几经生死,他彻底意识到自己曾经为了父母那些爱恨情仇迁怒无辜的行为多么幼稚可笑。他早已经放下父母那一辈的感情瓜葛, 对她还有几分迁怒后的歉疚。
可实在是每回撞上她,她总是在干超乎常理的事。
转眼又见江嘉鱼干净利索地脱下披风塞给谢泽, 乳燕归巢一般义无反顾地跑来。而谢泽举着披风站在原地,那模样颇有几分被无情抛弃后的郁郁,平生之罕见。
崔劭眉头舒展, 莫名的有些想发笑。
“善月!善月?”江嘉鱼手搭着马车, 意识到不对劲, 正常而言,崔善月早就从马车里钻出来看热闹,人呢?
江嘉鱼仰头,疑惑望向马背上的崔劭。
崔劭留意到她发髻混乱,衣服上也染了污秽,模样透着几分狼狈:“她在街上遇见了李表妹,两人约好明天一起再逛灯市,便和李表妹回了李家。”灯市会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七才结束。
也就是说马车里并没有崔善月,江嘉鱼顿时尴尬,好在她这人别的优点没有,也就面皮厚这个优点特别突出,她挤出殷勤的笑容:“崔公子,我和家人走散了,孤身一人多有不便,还烦请您派几个护卫送我回灯市上。”
虽然崔劭一直对她没个好脸色,但是有崔善月和林予礼的面子在,怎么着都比和谢泽在一起安全。
崔劭目光深了深,心下狐疑,怎么个走散法,能叫她孤身一人落到这条街上,满身狼狈。公孙煜怎么回事,连个人都看不住?还有谢泽又是什么情况,助人为乐?
心念如点转的崔劭忽然翻身下马:“景元。”
江嘉鱼愣了下,回头才发现谢泽居然没离开,反而走了过来。
谢泽含笑打招呼:“原来是无忌。”
时下熟人之间多是以字相称,崔谢关系微妙,不甚亲近却也从未结怨。
崔劭轻笑:“你这是护送江郡君?”
谢泽笑语盈盈:“是啊,江郡君为歹人所掳,逃脱时恰巧被我遇上,既然遇上了,自然要将她护送到家人身边。可如今看来,有了你,倒是用不着我多此一举了。”
崔劭神色骤变,原来如此,又望了望江嘉鱼,虽然狼狈但是神色如常,可见有惊无险。
“那伙歹人呢?”
谢泽摇了摇头,似遗憾:“已经逃之夭夭。”
“人没事已经是万幸,”崔劭笑了下,“幸好遇见了景元。”
谢泽也笑:“还好我今天选了这条路回府。”
崔劭轻轻扬起眉梢:“倒是巧了。”
“可不是巧了,无忌你不也选了这条路。”谢泽悠悠一笑,抬手披上披风。
江嘉鱼溜了一眼谢泽,可不是巧了。巧遇谢泽,她会阴谋论,遇上崔劭一行,她就没多想。毕竟谢泽的表妹昭阳公主躺在嫌疑人列表上,崔劭的表妹是她准表嫂。
谢泽迎着江嘉鱼的目光浅笑自若:“郡君既然另外找到人护送了,那我便告辞了,后会有期。”
江嘉鱼露出社交笑容:“多谢谢少卿帮忙,感激不尽。”至于后会,还是无期的好。她是真的怵谢泽这种捉摸不透的笑面狐狸,总觉得一不留神就会被算计,怎么死都不知道。哪怕今天的事与他毫无关系,只是纯粹的巧合,而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她还是不希望与他产生任何交集。
朝二人颔首示意,谢泽转身离去,挺俊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
转过弯再看不见人了,谢泽才问白鹤:“巷子里什么情况?”
白鹤:“小的进去时,兰心四个都瘫在那不能动弹,过了一小会儿才恢复过来。小的问了,是昭阳公主在灯市上看见江郡君和陆将军在一起,妒火中烧,要求他们毁了江郡君的容,东市的火就是他们自作主张放的。”
谢泽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气极反笑:“她可真是在多大的地方,就能闯出多大的祸。闹市纵火,亏他们想得出来,也不怕烧了整个灯市,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
白鹤腹谤,谁说不是呢,谢氏行事自来谨慎,偏在昭阳公主身上找不到半点谢氏的痕迹,倒是把皇族的暴虐发扬光大。
“昭阳公主也太疑神疑鬼了,江郡君明明和公孙小侯爷是一对,怎么可能和陆将军是那种关系。”
谢泽却是想起了崔劭,他对江嘉鱼的关注可有些超乎寻常了。眼底笑意多了一丝兴味,她可招人喜欢着呢,昭阳还真未必是无中生有。然而就算确有其事,依然不能掩盖昭阳蠢毒到令人发指的事实。
遇见江嘉鱼是巧合又不是巧合。
他无意中远远看见乔装改扮鬼鬼祟祟的兰心等人挟持着个人,以他对昭阳的了解,准是没打算干好事。有时候蠢人比聪明人更麻烦,聪明人他做事有迹可循,蠢人他却能蠢得超出你的想象打你一个措手不及,无疑昭阳就是这样胆大包天的蠢人。
出于麻烦能少一桩是一桩,谢泽跟了上去,然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