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与众不同, 而又分外漫长的圣诞。
两个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的少年聚在一起,分享一顿不太丰盛的晚餐,又在隐隐的圣诞歌中即将一起度过满是节日气息的长夜。
托尼倚在卧室门口, 双臂环胸, 往正在换床单被罩的尤利西斯身上瞟一眼,转去看看公共休息区,再看尤利西斯一眼。
尤利西斯:“……”
再怎么迟钝都得发现托尼在盯他了。
他半跪在床上,一只手还扯着枕头,猛地转身, 把扭头过来的托尼抓个正着。
被抓包的少年完全没心虚, 他抿抿嘴, 换了条腿当做支撑中心, 继续倚着门, 倒是终于不再左瞟右瞟, 转而光明正大地盯着人。
尤利西斯:“……”
顿了顿, 他问:“……晚上没吃饱?”
托尼:“……”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眼神逐渐放空,然后夹夹眼唤回理智。
“……没。”
他不能说是没吃饱。
虽然尤利西斯的蛋糕烤失败了——外面有点焦糊,里面有点黏糊, 只有中间那部分还凑合——但其他食物全部能吃。毕竟速食半成品是一种很难做出别的味道的东西,除非那人真的是个厨房杀手。
问题只在于……那口黏糊糊的蛋糕好像一直都挂在喉咙上, 不管吃什么,那种感觉都萦绕不去。
他不是没吃饱,他是觉得自己吃了一堆没熟透的蛋糕。
当然,现在的问题不是晚餐,而是斯塔克少爷那颗高傲的自尊心。
毫无意义, 托尼·斯塔克是个货真价实的有钱人。
斯塔克工业是个行业顶尖的公司集团, 资本雄厚, 掌握了相当多的民用工业技术与军事工业技术,与军方政方等等均有往来,生意做到全美闻名,世界各地开花。托尼身为斯塔克企业董事长及夫人的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又身负天才之名,从小到大,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他有资格,也有资本放纵,十几岁就尝试过多数人一辈子都没办法体验的人生。其他小孩子的生日说不定还在期盼一套漫画,托尼收到的礼物都是豪车和别墅。
但现在,他口袋空空,连一美分都没有。
好吧。
托尼当然不是真的“一无所有”。他甚至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给老头子打个电话什么的,告诉他们他现在在学校呆着,让人来接他,或者再怎么着。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没有该死地刚和他老子吵完架。
呵呵。
他不可能给老头子打电话服软的!
十六岁的少年愤愤地想:
绝对不可能!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他暂时没地方去了。
他现在好像只能呆在学校宿舍,为此他应该和这位尤利西斯·莱茵聊聊什么的,但真的要把自己的处境讲出来……
托尼张不开嘴。
所以,他就倚在尤利西斯的宿舍门口,陷入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的心理斗争。
尤利西斯倒没有托尼那样的挣扎。既然不是没吃饱,尤利西斯也任由他盯。
他动作熟练地把换下来的床单团起来,从门口碍事的某人身边挤过,东西丢进洗衣机,这才又抱着床品回来,把自己的床铺弄好。
他抬头,托尼还站在房间门口,看上去竟然有点手足无措。
尤利西斯想了想,把提前拿过来的另一套床单递过去。
托尼:“?”
尤利西斯:“空床还有两张,自己选。”
托尼:“……”
那双焦糖色的漂亮眼睛瞬间瞪圆,伸出的手立刻收回来,还指了指自己,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让我自己弄?”
尤利西斯被这句话整不会了:“嗯?”
然后想到斯塔克家小少爷的特殊身份,恍然大悟:“哦,你不会。”
托尼:“……”
托尼嘴角一绷,在尤利西斯缩手前把东西抢到了自己怀里,沉着脸,不知道跟谁在赌气:“谁说我不会!”
尤利西斯:“哦。”
他递完东西就走,也没有坏心眼地去围观小少爷手忙脚乱地铺床。等他顶着一身暖洋洋的水汽回来,都不用托尼说什么,直接把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都一股脑塞给坐在床边似乎在跟自己生闷气的小少爷。
托尼抓着装满东西的袋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皱皱巴巴的床铺,咬牙:
“你是故意的。”
“没有哦。”金蓝双色的猫眼眨了眨,像是只干了坏事儿的小猫在那装无辜。他直接抖开被子把自己裹进去,冲托尼弯了弯眼睛,笑容纯良生涩。
“快去洗漱吧,晚安。”
***
尤利西斯在战队那两年养成了很好的睡眠习惯,能飞快入睡以保证身体体力,并且还习惯了早起,睁眼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与他隔着一张单人床,正安静地睡着他的临时室友。
托尼睡着的时候总能给人他很乖的错觉。窗帘缝隙中偷溜出来的微光落在他脸上,托尼拱了拱,无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扯,大半张脸都藏进了被窝。
尤利西斯瞄了两眼,也把自己整个埋进了被子。
睡了好久,他也终于可以清醒着思考了。
系统说尤利西斯消极怠工是事实。他打心底厌恶所谓的“任务”,不想伤害到任何人。他只想平静生活,可他是系统的提线木偶,系统甚至都没有实体,他就连想要反抗都找不到办法。
就像系统说的那样,任务不完成尤利西斯不会死,他大可以一直消极怠工,但他的任务对象不一定。
它总能很好地拿捏住尤利西斯的心态,逼迫尤利西斯完成它的要求。
但托尼……有点不一样。
这是尤利西斯第一次燃起主动做任务的念头并付诸实践——尽管他很快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了羞耻。
那种羞耻和心虚铺天盖地,让他在面对托尼的时候差点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