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盛也心慌, 怕孙守就这样死了,安慰他:“找了大夫开了药,我一会儿就去给你熬,喝点总是好的。 ”
陆千盛去熬药了, 孙守躺在床上, 心慌的厉害。
他忍不住的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经过的事, 那些记忆清楚的、不愿意回想的、以及已经有些遗忘后被认真回想又想起来的。
越想越是沉浸在记忆里,越是悲伤。孙守下意识觉得, 只有人在快死的时候, 才会去回已这一辈子。
正相着, 肚子又一阵痛, 孙守咬着牙下了床, 揭开恭桶,一泻而出。
拉肚子让他更加的发虚,无力的缓慢走到床边躺上去。
陆千盛熬好了药,盛碗里放在凉水里过了热度,不烫了才端过来。
孙守沉默着喝完,心里对于陆千盛愿意照顾自己很是感动。
喝完了药, 他擦了擦嘴,躺床上,哑着声开口:“我要是去了, 不知道……”
“别胡说!你一定会好起来!又不是生病的人都死了,也有活着的。”陆千盛安慰他。
孙守苦笑一下:“我父亲出生后不久,我祖母就去世了, 我爹的命和我祖父一样, 也是妻子产后过世, 然后再娶, 再生。我现在的祖母不是亲生的,母亲也不是亲生的,我祖父怕我在家里受欺负,就把我带在身边教养。”
陆千盛越听越心难受,他觉得孙守在说遗言了,鼻子有点酸。
“我跟我祖父的时间,比和我父亲母亲母他们加起来还要多几倍。我祖父曾说,他教养我爹和我两个叔叔加起来的时间都没教养我的十分之一多。他很疼爱我……”
孙守说了很多,陆千盛声音有些哑:“你别说了,省点力气吧。”
孙守也没有力气了,轻声道:“……要是我不在了,我爹我叔叔他们可能不怎么难过,我祖父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眼泪就从孙守的眼中流了下去。
“庞知府帮你请的这个大夫是个有名的,他开的药一定有效。”陆千盛说着连自己都不那么相信的话。
褚大夫的确是个名医,可他管着府里那么多的病患都没有起多大用,怎么可能就能治好孙守了,这不过是看运气。
孙守身子不壮,很可能熬不过去。
孙守歇了一口气,才说出了自己难以放下的东西:“我苦读十多年,眼看着连中小三元,马上就要去参加乡试了,我还没考中举人呢。”
科试在孙守眼里,并不是什么难过的关,他自认以他的学识,考个一等是没有问题的的。
陆千盛也没觉得这话有问题,声音有些哑了:“会的,你好了就能去考了,我在锅里熬了米,汤很浓,很养人,你一会多喝些米油,一定会没事的。”
孙守听到了,只是这话在一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人眼里,没有一点安慰的份量,他喃喃道:“我还没考中举人,没去我母亲坟前祭拜,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没让我祖父为我骄傲,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陆千盛转身出去,到厨房里舀了浓米汤来,孙守吃了一碗,躺在床上,眼神有些呆滞。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千盛,我不甘心。”
“等你好了,一定要练一下身子,这样以后就不常生病了。”陆千盛叮嘱。
孙守此时也有些后悔以前没有好好锻炼,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什么用了。
他忽然起身,推着陆千盛向着外边走:“你快走,别待我这里了,你离我么近,要是连你也染了病,我怎么对得起你对我的这份友情。”
可惜他连续拉几次肚子,本来就身子虚的不行,陆千盛身体好,他哪里能推得动。
反倒是孙守被孙千盛推得躺回了床上。
“你……你帮我磨墨吧。”孙守突然道。
陆千盛吃一惊,怔怔的望了孙守一眼,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时候磨墨,就是要写遗书的意思了。
“你……”
“快点,我怕明天虚得来不及。”孙守催促。
陆千盛去磨了墨,要替孙守代写,孙守不同意:“还是我自己写更有诚意一点。”他想让家里照顾千盛呢,千盛代写会让人怀疑信的真假。
穿了鞋下了床,孙守却突然想到,自己现在都染着病,要是病气能过信传到了祖父那里,害了他可不好,就让陆千盛写完了。
给家里人写完,再给舅家写,而后孙守就想起了霍平昌来。
接着又想起了左惜时和顾思他们来,也让陆千盛简单的写了两张。
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是庞知府派了人来关心孙守的情况。
来人回去了以后,给人说了情况,话传了三道,才传到了庞知府身边:“还有力气下床,病得不重。”
庞知府听了沉默,而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狠狠的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
桌面震得手掌手一片发麻,庞知府却是无力的很。
同科让他最照顾嫡长孙,可这生病的事,又得的是霍乱,再好的大夫起的效果也不大了啊。
有些人快了半天就去了,有些了慢了有一个一两天,三五天去的那些人,都是些身强体壮的,要是人在他辖下没了,他怎么给人交待。
现在已经不是给一个人交待,而是自己也有可能在这 场瘟疫里去世。
“各县情况如何?”庞知府沉声问。
各县报来情况,这两日已经死去七百四十一人了。
庞知府心里沉重,一天就死三百七十多人,这里边还有一些没有报的,平均怕是各县每天都能死去四十人左右。
这样下去,再过几个月,还府里还能留下多少人?
庞知府的心里更加的沉重了。
“凡是发现染了时疫的,全部集中起来关押,不可让人散于人群中。”
“是,大人。”
看着下属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