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嘉×李答风·风徐来·伍
李答风没想到, 在京郊住了一个多月,也遥望着近在咫尺的公主府忍了一个多月,却会在离开长安前的最后十几日功亏一篑, 连日往公主府奔忙, 连日早进晚出,一待就是一天。
不过忙上一整天也没见公主府主人几眼, 光在乱花迷人眼里见公主府一众门客了。
头两天原本只有江近月一个病号, 第三天宝嘉说:“我看李先生如今在医术上的造诣可胜过宫中太医,来都来了, 不如李先生帮我个忙, 顺道替我府上所有门客都把把脉, 调理调理身子, 好让他们将来更好地为公主府效力。”
调理好身子才能更好地为公主府效力, 伺候公主的时候才能令公主更满意——他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沉默良久,却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听上去并不过分的要求。
公主府便专门给他辟了一间院子,让他坐在庭院里给那些门客看诊。
八个门客人人一身飘逸的白衣, 齐刷刷在他跟前排着号, 这个身形像他,那个眼睛像他,那个鼻子像他, 那个嘴巴像他,亲眼所见的震撼,远胜过当初姜稚衣轻描淡写的一句——你这军医怎么和宝嘉阿姊的面首长得这么像?
他坐在案后,看他们一个个轮番上前, 按脉的指尖像麻了, 执笔写方子的时候每一笔每一划都在飘。
那些门客也对他的到来倍感威胁, 尤其当发现他汇集了他们所有人的相貌特征之后,一个个跟那天的江近月一样眼神复杂,如临大敌,仿佛生怕他夺去他们现有的宠爱。
他成了他们一致对外的那个“外”,众人一面候诊一面闲聊,话里话外你争我抢地彰示着自己的地位,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公主前日给我过了生辰,这是我进府第三年了,年年生辰公主都让厨房给我做一碗长寿面,还会看着我吃完。”
“除夕那天公主回府晚了,看我在外头等她等睡着了,亲自送我回的房。”
“过阵子就是上元节了,公主说今年带我出去赏灯,只与我两个人。”
不远处楼阁之上,宝嘉倚在窗边,听着底下聒噪闹腾的人声,望着李答风面无表情给人搭着脉,像恨不能不长耳朵的样子,笑得乐不可支。
她原本并没有要故意引李答风来。
江近月的病是除夕后半夜起的,徐太医说只能暂时压制病情,减少痉挛发作的次数,但没有治愈的把握,她实在自责,那些天的确一直在亲自看顾江近月。
毕竟如意是她交给江近月照顾的,江近月知道如意是她的爱宠,一直想跟如意打好关系,借如意跟她走近些,所以被抓伤了也不敢说出来,这才导致伤口没有及时处理。
若江近月因此丧了命,她当真难以自处,那几日着急请遍了宫中太医,自然也不可能有心思去想李答风的事。
只是不知道怎么李答风就得到了消息,还误会成是她得了病。
既然人都来了,她便顺水推一推舟,看这两天江近月的病情已然稳定下来,干脆发挥一下李先生的余热。
宝嘉正望着庭院那头热闹的景象,忽见李答风面色一变,沉静的脸像裂开了一道缝似的,好像搭着了什么不寻常的脉象。
宝嘉探头出去,看了眼坐在李答风对面的男子,认出了人。
此人名叫柳临飞,大约去年年初进的府,论相貌是她府上这一众门客里公认最俊朗的一个,比起李答风也不逊色。
但柳临飞进府不久以后便有了些不干净的手脚,偷摸拿了府上的东西出去典当换钱。
她在用度上一向大方,从不亏待府上人,知道以后自然生气。
不过念在初犯,也就没报官押送衙门,本想将人打发出府就算了,但柳临飞苦苦哀求,说往后定然洗心革面,留在府上打杂也行。
她看他身世凄苦,想着行吧,这么大个公主府,多管一口人的饭罢了,便给了他一些文墨差事,为防他再行偷盗,让他住进了偏僻的院子,后来她宴饮作乐也不再召见柳临飞。
若不是今日下令所有门客过来看诊,她都许久没见过柳临飞了。
看李答风诊脉从来云淡风轻,这会儿反应这么大,莫不是柳临飞在那“冷宫”待得太久,得了什么重病?
宝嘉观察着李答风的侧影,见他胸膛轻轻起伏,搭完脉之后便将手垂落下去,搁在膝上蜷起指头,像在消解什么,过了片刻,忽然一言不发起身走出了庭院。
雪白的衣袂拂风而过,走得掉头不顾。
留下一众门客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李答风在人前从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就连七年前都没见他这样当众失态过,更不必说如今。
宝嘉也是愣得不轻,匆匆下了楼阁,本想去问问李答风出了什么事,半途却被柳临飞一个扑通下跪拦住。
“怎么了这是,李先生给你诊出什么来了?”宝嘉惊讶垂下眼去。
“回公主话,李先生说小人……”柳临风埋头跪在地上,支支吾吾没说下去,“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看看李先生。”宝嘉绕开他就要往外走。
柳临风却急了,膝行着再次拦住宝嘉:“公主,您若去问李先生,小人怕您误会,公主可否先听听小人的解释?”
半刻钟后,宝嘉端着茶盏坐在正堂上首,被茶水一口呛着,掩着嘴咳嗽起来。
翠眉连忙拍抚她背脊,一面替她向下首确认:“你说,李先生断你肾阳亏虚,是房劳过度之症?”
柳临飞点头,伸出三根指头:“公主,小人指天发誓,绝没有与府里府外任何女子私通,只是、只是……”
宝嘉听着这结结巴巴的声儿,看着柳临飞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