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嘉×李答风·风徐来·叁
听宝嘉讲完, 姜稚衣半晌没有说话。
其实倘若宝嘉阿姊当真相信了李军医的谎话,时间一长,可能也就将他忘了, 可李军医低估了阿姊的信任,也看轻了阿姊的情意。
姜稚衣隐约记得,阿姊好像就是在李军医离开那年出宫建的府, 自此甚少再与宫中往来。而开始养面首, 是在李军医离开的第四年。
流放之期三年, 阿姊虽然在被李军医拒绝之后回了长安, 还是等了他三年。
可第四年, 李军医却在刑满之期入了玄策军,留在了边关。
或许最伤阿姊心的不是李军医当时的谎言, 听的人不信,谎言自然也就不叫谎言了,真正伤阿姊心的, 是第四个年头李军医获得自由后依然没有回头。
阿姊说,“谁说留下的人一定是被抛弃的,不是他弃我, 是我弃他”,所以从那一年起,阿姊过上了声色犬马的日子,做起了大烨最风流的公主。
公主府那些面首的相貌个个都有李军医的影子, 或许是阿姊想证明,她当初心心念念的不过就是李军医那副好皮囊,世上找不到两个相同的灵魂, 却有无数相似的皮囊, 她能喜欢一个, 也能喜欢十个。
其实她看阿姊与那些面首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开心,这些年也不是当真过得有多不好,只是这样的开心大概就像在看一场绚烂的烟火,看时是欢喜的,可烟火燃尽那刹,回涌的失落又会将那些欢喜淹没。
虽然不知道七年过去,阿姊和李军医还有没有重归于好的可能,但姜稚衣想,就算已无可能,两人也该开诚布公地好好聊聊,才能将心结解开。
再开口的时候,姜稚衣说:“阿姊,我想去军营找阿策哥哥了。”
“不是说放完灯让他来接你回府?”
“我改主意了,两个人单独守岁没意趣,我想去看看他们军营里怎么过年的。”
“那行,我派马车送你。”
“别嘛,”姜稚衣一把挽过宝嘉的臂弯,“阿姊陪我一道去。”
宝嘉觑觑她:“打的什么主意?”
“我是想——”姜稚衣眨了眨眼,“我去军营总不能空手,得捎带上消夜犒劳犒劳将士们,阿姊坐拥那么大一间酒楼,替我张罗些大鱼大肉,帮我撑撑场子?”
半个时辰后,城郊玄策大营主帐。
长案上摆满山珍海味,姜稚衣和宝嘉坐在长案的一边,元策和李答风坐在另一边,正中一口暖锅咕噜噜沸腾着,热雾缭绕间,满帐子香喷喷的烟火气。
自从进帐以后,除了在元策吃不吃牛肉这件事上,宝嘉和李答风各开了一次口,之后两人就再没出过声,只有姜稚衣努力活跃着气氛,一会儿让元策给她夹这个,一会儿夹那个。
实在活跃累了,姜稚衣放弃了,想这两人也不可能当着旁人的面说什么,干脆等用完消夜,拉上元策出去散步消食,将帐子单独留给了宝嘉和李答风。
帐子里,宝嘉面上带着饮过酒的微醺,在长案边懒懒支着额角,目光轻飘飘落在对面人身上。
流放三年,从军四年,倒没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邋遢样,这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这双波澜不惊的眼睛,还跟当年一模一样。
有一瞬恍惚,她甚至觉得这好像还是在七年前。
居然已经七年了。
“别来无恙啊,李——”宝嘉说到这里一顿,想了想说,“如今怎么称呼?”
李答风颔首:“公主随意就好。”
“那就叫李先生吧。”宝嘉笑了笑,“我府上那些门客都叫先生。”
李答风微垂着眼睫继续颔首。
“李先生在边关待了这么多年,来京可有不适应?”
“多谢公主关心,在下在这里一切都好。”
“既然一切都好,可有意在京长居?”
“玄策军中人去向都听从少将军安排。”
宝嘉拿指尖轻轻敲着桌案:“那我若跟你们少将军要人,他肯不肯放你?”
李答风抬起眼来看住了她。
宝嘉叹了口气:“府上好久没进新人了,那些旧人都看腻了,李先生若是愿意,不如来添个新鲜?”
“放心,你去了我那儿,定是最得宠的那个。”
宝嘉盯着李答风的脸,像在他平静的眉眼间寻找波动的痕迹:“不信呀,不信可以去我府上打听打听,大家都当过新人,刚进来的时候都是顶顶风光的那个。”
李答风目光一滞。
宝嘉一脸说漏嘴的尴尬:“哦,要是下个新人来了,旧人确实难免失宠,但也不用担心,我会为大家准备好后路。”
宝嘉说着指指案上那些出自风徐来的菜品:“你看,这间叫‘风徐来’的酒楼就是我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只要你答应来我府上,立马记到你名下。”
李答风静静看着她,仍是没有说话。
“放心,都是干净的产业,我府上有个叫近月的,给他准备的那间是藏书阁,叫‘江近月’,还有什么‘临水楼’‘万云轩’啊,每个门客名下都有。我这人不许山盟海誓,什么海枯石烂一听就是假的,谁有本事活到海枯石烂是不是?但银钱可是到海枯石烂都能用,这些产业能保你们即便失去宠眷,余生也可享荣华富贵。”
“李先生不是需要给你荣华富贵的人吗?当初我给不起,实在对不住你,如今刚好碰上你回京的时机,我想着弥补弥补,你可要考虑一下?”
李答风沉默良久,看着她说:“公主醉了。”
“李先生还当我是十五岁的时候,这点酒哪儿能醉着我。”宝嘉笑出声来。
李答风垂下眼睫:“如果公主说的不是醉话,那谢过公主好意,公主还是将这酒楼给别人吧。”
宝嘉蹙起眉头嗔怪:“我这酒楼都取好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