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衣全力飞行半日,此时已经日落西山,他仍感受不到舒寒和宋经纶的气息。
以他现在的修为,远远追不上两人的速度。他也知道,就算追上去也无用,甚至大概率会死在走火入魔的宋经纶手上。
可是他现在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这一天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娘亲告诉他,自己一直敬仰的父亲竟然是恶贯满盈的小人,自己一直仇视的人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心中回忆起这些年宋经纶对他的敦敦教诲,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不过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令他不得不去接受。
宋长衣耿直任性了前半生,那都是因为他觉得无论如何都有宋经纶和唐珊儿站在他身后。
唐珊儿的疼爱,宋经纶的教诲,这是宋长衣内心强大坚韧的源泉。
但如今,木已成舟,曾经的幸运烟消云散。
宋长衣疲惫地飞行着,他不知道要飞到何方,只知道只有这样漫无目的追逐,才能让他不去想方才发生的一切。
忽然间,他疲惫的神识听到一声若隐若现的呼唤。
宋长衣心念一动,陡然望向远方的一座大山,心情动荡不安,最终还是一咬牙,向那座大山飞去。
此时高空的大日已经垂落到西边的地平线,落日余晖在世间挥洒出耀眼的金光,一抹血红渲染在金色的光晕中,整片大地都沉浸在即将浸入黑夜的别离哀伤中。
宋长衣此时来到这座大山顶,看到迎着落日的山石上,坐着一个浑身洒满余晖的人。
那人黯淡无光的眼睛就好像西方垂暮的太阳,即将燃烧掉眼中最后一抹神采。
感受到宋长衣的到来,那人有气无力道:“既然都到了,为何迟迟不肯过来?要想要为你娘报仇,就来吧,爹就在这等你。”
宋长衣内心悲愤交织,跟宋经纶同款式的地龙冲日剑握在手中,飞到了宋经纶面前。
此时他看向宋经纶,赫然发现,之前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现在变得如此的苍老。
缕缕白发搭在肩头,一道道皱纹慢慢袭上眼角,很难看出元婴之下第一人的伟岸雄姿。
“余兄呢!你把余兄怎么了?”
宋长衣一剑指着宋经纶,咬牙切齿问道。
“没有成功,他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宋长衣怒声道:“现在让我如何信你!这些年,你给我说的话,有哪句是真,又有哪句是假?!”
宋经纶喃喃道:“真假有那么重要吗……世人苦求真相,可是到底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世人心中自有感受。长衣,这些年你活得怎么样,你自己清楚,既然清楚,又何须探究是真是假?”
宋长衣怒道:“真假不重要?怎么可能不重要!你这些年对娘亲和我是不错,但是这都是你的真情实意?你到底是不是在虚情假意,只是把娘亲和我都当成棋子,到该用的时候就直接丢弃?就像你对待其他人那样!”
“你想多了……”
宋经纶的生气正如这轮夕阳,在快速消散。
“我说过,我宋经纶平生最爱的女人就是你娘……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也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
“说谎!”
宋长衣一剑抵着宋经纶的喉咙,哽咽道。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娘!”
宋经纶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是她的计划,是她要以自己生命为代价来扳倒我。无论她做过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她,可是珊儿一心求死。我没有办法,只好成全她……”
紧接着,宋经纶看向悲愤的宋长衣,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说来也奇怪,我明明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但是你出世的一刹那,我就决定把你当亲生儿子来养。可能是因为爱屋及乌,也能可能是对师兄的愧疚,但更可能是因为我想培养一个承载我当年理想的人。一个刚正不阿,心怀善意,如同师兄那样大义凛然的人。”
“这些年你做的很好,爹现在唯一不后悔的就是培养出你这样的优秀儿子。”
宋经纶挺起胸口,露出解脱的笑容说:“来吧,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杀了我,给你娘报仇。最终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无怨了……”
宋长衣听着泪雨如下,手中的地龙冲日剑恍然坠地。
他心中是满腔怨恨,可是现在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忽然,宋经纶一个窒息,眼中的光彩迅速消散,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向西边。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向……向西边走……走过苍茫的大荒……穿过流银沙漠……去星落角……帮我照顾……”
话还没说完,宋经纶伸向西方的手忽然坠下,眼中最后一丝神采消失,所有的生命力在此刻全部耗尽。
叱咤风云、威震天下的元婴之下第一人——宋经纶,随着赤日临天的落日,结束了他的一生。
宋长衣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了无限悲凉。宋长衣怀着一腔悲伤,将宋经纶就地掩埋在这座山顶。
立碑时他心里反复斗争,最终还是愿意相信宋经纶临死前的话,最在碑上刻下这样一行字。
“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