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监新颁布的这条禁令让秦殊和范勇俱皆面露愁容,因为齐监吏的想法与他们二人恰好相悖。
齐监吏的想法是先治标再治本,利用严苛的法令限制居民出行,及时遏制住天灾造成的人员伤亡,再从容不迫的去寻找天灾之眼,平息灾厄;
秦殊和范勇则主张直接根除天灾,治本而不治标,尽快找出天灾之眼,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只是如今双方想法冲突,秦殊、范勇却没有斡旋的机会,毕竟他们皆是白身,并无资格去左右巡查监下达的命令。
唯一能做的只有通过韩监吏这层关系,试图去得到巡查监的通融。
秦殊低声道:“韩监吏,我理解这条禁令的初衷,齐监吏是想以严刑制止百姓暴乱,从而减少伤亡。但这大雾只能蛊惑不学之人,我们既然不会被大雾影响,是不是就不必遵守禁令了?这样一来,我们也能尽快找出天灾之眼,平息灾厄啊。”
范勇也随声附和道:“秦兄说的没错,此项禁令应只用于不学之人。韩监吏,我们若也被禁令限制,只能在雾散之时走动,那何时才能找到这天灾之眼,平息天灾?”
韩月闻言点头,也觉得他二人言之成理,当即走向齐监吏,抬头禀告道:“齐师兄,这禁令是否只针对不学之人?如今各家学派中已有部分门徒奔赴天灾来平息灾厄,倘若对他们也实施禁令,恐怕反倒会耽误正事吧?”
然而齐监吏却是大摇其头,冷声道:
“韩师妹,你既是我法家‘明察境’的门徒,怎能说出如此荒唐浅薄之语?我法家先贤有云:‘法之不行,自上犯之’,那些法令之所以得不到执行,就是因为上层人员频频为自己谋求特权,不能做好表率!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这些百家门徒了!倘若我对他们网开一面,让他们在这大雾之中恣意行走,被柳街中的百姓看见了,谁还会心服口服的执行这条禁令?”
韩月出身法家,自然明白齐师兄这番话的道理。
法家先贤韩非子有云:“夫立法令者,以废私也,法令行而私道废。”
既然制定法律,就是为了规范百姓言行,禁止他们恣意妄为。而如今秦殊和范勇本意虽好,所谋求的也无外乎是一种违犯法令的“私道”。
想清楚这一点,韩月朝着齐监吏欠身一礼,诚恳道:“多谢师兄教诲,此事是我唐突了。”
齐监吏微微颔首,随后颇有不满的瞥了秦殊、范勇一眼,沉声对韩月道:“‘儒者以文乱法,侠者以武犯禁’,韩师妹,我们法家中人,还是该对其他学派门徒敬而远之的才好。”
话至此处,雾气渐起,齐监吏当即朗声呵斥道:“大雾将起,速速回家关门闭户!雾起时有胆敢出门者,格杀勿论!”
韩月连忙转身对秦殊、范勇道:“二位也听到了,法令上行下效,巡查监也不能批给你们特权,既如此,还是暂且去我家中避一避吧。”
秦殊虽然也能理解齐监吏方才说的那番话,但对于他的决策却仍有微词,一边不情不愿的往韩月家中走去,一边沉声道:“倘若按照齐监吏的安排,等到这条禁令贯彻之后再去寻找天灾之眼,怕是已经贻误战机了。”
范勇也点头道:“是啊,天灾时刻壮大,一日强过一日,巡查监处事如此拖泥带水,当真不会酿成大祸?”
韩月无奈叹息,劝解道:“我固然知道齐师兄的做法绝非最佳良策,但法令既已颁布,吾等就该遵守,此时若去强行违逆法令,非但不能解决天灾,反倒先导致内乱了。”
“也只能如此了。”秦殊叹道。
就在三人返回院中的同时,巡查监的监吏们再度沿街宣读法令:
“巡查监有令——柳街中雾起禁行,雾散方可走动!大雾起时务必避于家中,不可踏出院门半步!违令者,当街问斩!”
此时东三巷中适才死了老狗、老伴的老翁听见动静,察觉到有新的监吏造访,慌忙整理衣冠,从院中亦步亦趋推门而出。
“监吏大人在上,老朽要伸冤呐!”
见到这群骑着高头大马的监吏,老翁如遇救星,跪地嚎啕道:“老朽要检举那东三巷中的女监吏——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勾结入室行窃的歹人,逼死了我那苦命的老伴!监吏大人在上,还望您替小民伸冤呐!”
话音甫落,大雾已浓,东三巷中雾霭蒙蒙,远处景物渐渐藏匿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韩月的院子里,秦殊竖起耳朵听见远处的哭喊声,分辨片刻,对韩月说道:“你听,似乎是那养狗的老翁在向其他监吏告你的状。”
韩月不以为意,淡然应道:“即便今日不告,等这大雾散了,他也会去巡查监告我。齐师兄他们来了,反倒省得这老翁再跑一趟了。”
秦殊笑笑,刚欲再听听这老翁还要说些什么,一双耳朵却猛然捕捉到一声利刃出鞘的清冷声。
“唰——!”
小巷之中。
一名监吏策马抽刀,疾驰冲向跪倒在门口的佝偻老翁。
“吾已再三申明,雾起不可出门,你这老翁是聋了吗?目无法纪,其罪当诛!”
监吏面若寒霜,手中雁翎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