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沧桑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许临府中首席幕僚——陈允。
早在许临走马上任青阳城守之时,陈允便已是他的智囊,这十数年来,更是呕心沥血的为许临献计献策,后来又亲自担任起教育许临子女的职责,便是黛墨见了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陈公”。
只可惜黛墨嫌他古板无趣,总听不进他的说教,以至于没能拜入他的门下,便是许临劝了又劝也无济于事。
许临膝下儿女成群,陈允最宠爱黛墨这丫头,可偏偏他最喜欢的后辈,最不愿听他讲学。
黛墨又天生体弱多病,终日里被疾病缠身,未能传授她学识,助她悟道进取,陈允心中也是万分遗憾。
如今听说黛墨以儒家学说悟道,体质终于增强,陈允虽知道许临平生最厌恶儒家学派,却还是说道:“别的不论,墨儿能从中得到增益,不再被疾病困扰,这便是好事一件啊。”
许临却面色凝重道:“你可知道墨儿是如何学到这《论语》歪解的?”
“如何学到的?”陈允低声问道。
“是从梦中!”许临沉声道,随后将黛墨如何做梦,如何梦到一个身材健硕的青年男子,这男子又如何与她攀谈,如何将《论语》歪解传授给她的过程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静静听完许临的叙述,陈允一张沧桑老脸上也是神情复杂。
“这梦中男子必然不是墨儿想象出来的,恐怕是有人以大神通潜入墨儿梦中,与其神交。”他幽幽说道。
“陈公,百家学派之中,可有任何一家有这种潜入别人梦中的能力?”许临问道。
“道家。”陈允当即答道,“据我所知,诸子百家中唯有道家门徒能以灵体潜入他人梦中,与睡梦中人神交。只是想要做到这一点,这道家门徒至少要达到道门中第六个境界‘无为’境以上才行。”
“呵,无为境的道门中人……放眼我整个青阳城,也没有一位无为境的道门中人。若我记得不错,青阳城中道家修为最高者,也不过踏入‘逍遥’境罢了。”许临沉吟道。
“许城守好记性。”陈允点头道,“我青阳城中的确没有道家‘无为’境的高手。”
“那会否是其他学派中的异常悟道途径?”许临再问。
“倒是有这可能。”陈允微有颔首,随后却提出质疑道,“只是这梦中之人既然传授墨儿《论语》,岂非说明他本是儒门中人?若他是道家、法家、墨家等其他学派之人,为何不在梦境中传授墨儿他本来学派的知识?”
“对啊……”许临暗骂了一句自己糊涂。
黛墨的梦中人既然传授了《论语》,那便等同于自报家门了,毕竟按照常识而言,绝不会有人身兼两家学说于一身。
“只是我想不通,儒门中人怎能潜入墨儿的梦中的?他们焉有此等入梦之技?”
“我也不懂。”陈允凝眉深思,忽而问道,“对了,墨儿方才说,她梦中见到那人叫什么名字?”
“说是叫阿仁。”许临道。
“阿仁……阿仁……”
陈允低声念叨了两句,忽然佝偻的身躯猛地一震,沉声道:“许城守,你可知道昔日的孔孟二圣最后踏入了何等境界?”
“孔子与孟子既是儒门圣人,那么自当是踏入了儒家的最后一个境界——第八境:圣人境了。”许临不以为意的答道。
然而陈允却摇头道:“非也,世人只当诸子百家学派之中只有八个境界,却不知这第八境界之后,还有第九境。孔孟二圣的确先后涉足儒家第八境——圣人境,但在此之后,二圣又有进益,俱皆踏勘破第八境,步入了儒门之中的第九境。”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许临只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又觉得陈允这老贼真不地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现在才说。
陈允并未感知到许城守怨念的眼神,而是继续叙说道:“没错。只不过此事也只是我道听途说而来,手上并无确凿证据,因此平素从未告知旁人,以免以讹传讹。”
“原来如此。”许临情绪这才缓和一些,语气也没那么幽怨。
但他心中却略有诧异,问道:“此事与墨儿梦中人一事有何干系?”
陈允缓缓开口:“儒门之中第九境的名讳,只有一个字,曰:仁!”
听闻此言,许临只觉得颅中轰然巨震,眼前一阵白光,颤声道:“陈公,你的意思是,这墨儿梦中的阿仁……”
陈允并未把话说死,低声道:“这只是一个揣测而已,仅供推敲探讨。不过此事若要调查,也并非毫无头绪。”
“你有什么头绪?”
“墨儿梦中所学,并非儒门正统悟道途径,而是异常途径。不妨去巡查监问问,最近是否新收录了儒门中的异常悟道途径,便可顺藤摸瓜,找出些蛛丝马迹来。”陈允从容回道。
许临听罢颔首道:“言之有理,既如此,便劳烦陈公亲自出马了。”
……
燥热晌午转瞬过去,林间知了虽然还在聒噪不休,但没了阳光的直晒,温度却降下去了不少。偶尔吹来一阵清风,便让人神清气爽。
秦殊和范勇坐在一处树荫下,早已是满头大汗,脸颊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