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有些尿急,想在屋里尿,却没找到马桶尿罐,他是个有洁癖的,不敢在盆里撒尿熏着自己,只得出门去。
屋檐下他的亲卫裹着大棉袄勾着头睡觉,斥候小兵进进出出,一开始他们还看着,次数多了也懒得看了。
七王子自觉是个体恤下属的主子,也没叫醒他们,绕到屋后,抖抖索索地撒尿。
尿撒到一半,身后有脚步声。
还有泼泼洒洒的声音,一听就是那个小子担水回来了。
还挺实心眼,说担满就担满。七王子踮起脚尖看面前的水缸,不满地道:“这半天还没满——”
脚步声走到身后,雪地里咯吱一响。
“——真是个偷懒的——”
头顶忽然传来一股大力,猛地将他的脑袋按进冰水里!
刹那极致深寒闪电般贯穿大脑,带来剧烈的头痛和窒息,七王子立刻呛了水,脑袋疯狂摆动,下半身拼命挣扎,身后的人一顶,将他还没来得及拉上裤子的上半身猛地往水缸缸身一贴。
哧一声轻响,热身体遇上结冰的缸身立即被冻住,七王子浑身皮肉一阵癫痫般的狂颤,脚底将积雪蹭得碎冰飞溅,身后人不为所动,紧紧抵着七王子,片刻后松开,按住他脑袋的手依旧不动。
那湿淋淋的脑袋拼命想梗起脖子,后颈上迸起一根根青黑色的筋,然而背后的手便如铁手,死死将他压在水底,而他赤裸的双腿已经被紧紧粘在缸身上,稍一挣扎,呲啦一声,缸身上留下了两块血淋淋的皮。
七王子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窒息的痛苦仿若要炸裂了肺,彻骨的寒冷和黑暗如黑色幕布慢慢贴上他的口鼻,幕布落下的那一刻,他全身猛地抽搐了一下。
临死前脑海中白光一闪,恍惚里看见当年冰洞里,他也曾经按着一个小小的头颅,看着那脑袋痛苦摆动挣扎,狂笑着压住了他的腿,直到那小小孩子快要不能挣扎,再哗啦一声拎出来。
对着那满脸冰血唾一口,再按进去。
再拎出来。
再按进去……
地狱黑沉沉地逼过来。
这回,换他来永久沉沦了。
……
上头的人,静静看着半浸在缸中的后脑勺,水渐渐结冰,一线白在那片黑发间缓缓凝结。
透明的冰面,隐约倒映上头的人影,模糊绰约,只一双眸子,冷而坚定。
那边屋檐下,有护卫隐约好像听见有动静,抬头要起身,却看见一个夜巡的绣衣使经过。
他撇撇嘴,把头埋进大棉袄里,又睡了。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掠过低矮的篱笆墙。
七王子还站在缸边,裤子落在脚边,大腿贴着缸身,地面上一道长长的滑痕。
……
天快亮时,一声惊喊惊动了所有人。
七王子的一个护卫起身巡逻,发现了后院一个雪人,还以为是谁堆的,正想谁这么无聊半夜不怕冷堆雪人,走近一看发现不对。
他拂了拂雪人的脸。
片刻之后,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所有人都飞快聚齐了。
众人脸色铁青地看着七王子的尸首——他死的姿势实在很不堪,头埋在水缸里,屁股光着,从下腹到大腿,都粘在了缸上。
绣衣使主和虎贲卫首领都过来看了,两人达成了共识:“七王子似乎是半夜小解,没站稳脚滑,栽入了缸中,下半身被粘在了缸身上无法挣扎,就……”
众人默默,昨晚那么冷,冰水的温度可想而知,栽入缸中当即就能冻晕过去,再想起来就难了,何况还被黏住了。
大家都在寒地长大,小时候都没少被大人告诫,不许舔冰锥,小心被黏住舌头!
虎贲卫首领问七王子的亲卫:“昨夜有无不明人士出入院中。”
那些昨夜呼呼大睡的护卫哪里敢承认自己的失职,都纷纷摇头,赌咒发誓自己睁大眼睛看了一夜,绝无外人出入,七王子出门小解,他们以为是要出大恭才不在屋子里解决,就没劝阻云云……
虎贲卫首领冷笑一声,道:“就算是出大恭,一刻钟也该回来,人一直没回来,都没人去瞧瞧吗!”
七王子亲卫们无言以对,噤若寒蝉。
“护主不力,都拖出去埋雪坑!”
不等那些亲卫求饶,虎贲卫们便上前将人拖了出去。
绣衣使主没有反应地看着虎贲卫首领做主,还退开让到一边。
亲卫中有人色变,张嘴要说话,正经过绣衣使主面前,他手指一弹。
一根针一般的冰棱,刺入那人背心,无声无息。
那人顿时发不了声。和那群求饶的亲卫们被一起拖了出去。
虎贲卫首领有些意外。
埋雪坑是辽东常用的讯问刑罚,很简单,就是把人埋进雪坑,上头慢慢踱步,直到雪被踩实,底下人窒息而死。这个刑罚有很长的过渡时间,以恫吓为第一目的,在雪坑被踩实之前,会有很多人经受不住死亡慢慢逼近的恐惧,开口招供。
但是这次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情况,那些被埋在雪下的亲卫惨叫求饶,但没人嘴里冒出什么新情况。
那就真的是失足滑落了。
算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