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踩在雪地上吱嘎有声,夏侯淳很痛快地让开道路。
童如石孤零零一个人立在殿前,背影双肩微塌。
无数护卫涌上前去。
贺梓长舒了口气,急忙道:“陛下,得速速拨军去城门,老臣担心盛都大营未进城门的那些军队,会孤注一掷,强攻城门……”
铁慈却不置可否,眼眸深深,似越过宫城,越过纷乱盛都,看向遥远的城郊山脉深处。
与此同时。
内城大街小巷,那些闯门入户,烧杀掳掠,满身带血面容狰狞的达延骑兵,忽然听见街上有人仓皇在喊:“陛下驾崩了!”
“皇太女也被刺薨了!”
“宫里乱了!”
“护卫太监宫人都跑了,连宫城城门都没人看守了!”
这些达延士兵在大乾潜伏已久,都熟知大乾语言,乍一听不禁大喜。
皇宫乱了!宫门开了!皇宫里听说遍地珍宝,茅坑都是金子打的,能进皇宫,不比在这里苦哈哈地一家一家抢穷百姓强得多?
有人还在犹豫,但随即便听见街上蹄声响,自己的同伴们已经快马抢出。
达延士兵们当即大急,生怕自己慢了一步便要吃亏,急急收回要刺出的刀,提起要脱下的裤子,收回要踹门的脚,一转身跨上自己的马,便也要赶往皇宫。
街巷中人流逐渐汇集,奔往同一个方向。
遥遥看见宫门果然是开启的,也看不见一个守城士兵,广场上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好些尸首,城墙还有缺损的痕迹。
达延士兵顿时狂喜。
皇宫果然被破了!
发财的机会到了!
蹄声奔腾,长刀亮起,达延士兵化为一道兴奋的潮流,冲入第一次彻底敞开的宫门。
畅通无阻地冲入之后,眼前便是铺展开的浩浩荡荡的广场,和雄踞于整个城池中轴线上的前后三列主殿。
蛮荒之地的游牧民族,何曾见过这么宏伟的建筑,顿时都嗷地一声兴奋了。
便在此时。他们听见身后轰地一声。
然后有人用达延语大叫起来,指着身后。
达延士兵愕然回头,就看见宫门缓缓关闭,城头上下,四面广场,涌现出无数白甲士兵。
一大片白浪围住了中间那黑色的一撮。
有人嗷地一声大叫:“上当了!”
金铁交击与马匹嘶鸣声起。
响彻在百年清净从来远离战火的世间最尊贵威严之地。
而在内城的各条街道之上,从刀锋和噩梦中幸存下来的人们,躲在各大商铺里获得庇护的百姓们,茫然地走到了街上,眼中犹自带着惊痛,却已燃起希望。
他们遥望着皇宫的方向,看着金水桥头燃起的大火,第一次未曾因出现在那里的暴乱而感觉惊恐,内心里生出无限的感激。
不知道是谁带头跪下,默默祷告,无数人潮水般跪在长街泥泞的雪地上,垂首喃喃,向着皇宫的方向。
愿世间太平,天佑大乾。
……
狭窄的山道之上,队伍被拉成蛇形,蜿蜒而行。
前方是一个更为狭窄的山口,两边崖壁如盖,中间只能容一人通过,队伍想要过去,就注定被分割打散。
领头的人手一竖,队伍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崖盖之上,有人惨呼,血溅崖石。
无数大石轰然而下,砸碎在崖底,腾起丈高烟尘,将地面碎石砸碎,反而铺垫出一道更平坦些的路来。
只是还是狭窄。
领头人皱眉看着前方,虽然这是近路,虽然没中埋伏,但是这样穿山,还是太慢了。
忽然前方有人摇着白旗奔来,动作可笑,姿态却很是轻捷。
军队立即严阵以待,领头人森然注视着不速之客,走近了才发现对方一身非常适合山林间行走的短打装束,布料看起来非常结实,微微有些光泽,背着一个有很多口袋的样式古怪的包,穿着一双看起来又轻便又结实的古怪的靴子,走起路来一弹一弹的。
那人走到近前,普通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我是瑰奇斋的盛都掌柜,特前来给诸位指路。”说着递上一张地图,图上线条清晰,山脉河流谷壑俱全,其中一条路线用红笔勾了,发出莹莹的光。
那人道:“通天峡这里道路难行,小人这里有别的通道献给大军。”
随从将领们诧然地看着这个自告奋勇要给大军带路的人,这不怕被当成奸细直接杀了吗?
有人看了一眼地图,怒道:“这是奸细!这条路我走过,有山崖挡路,根本不通!”
当即有人拔刀,要杀掉这个胆敢当面欺骗军队的恶贼。
领头人却举起了手,道:“跟着他。”
随从们愕然,不明白主子怎么就这么信任这个所谓掌柜,但军令不可不从,大军在那人带领下,七拐八弯在山林里跋涉,最后拐到了一座巍巍山崖之前。
士兵们看见前方崖壁堵死,一片哗然。
刀光如雪,对着那瑰奇斋掌柜。
那人却不过一笑,伸手对着崖壁一指,道:“诸位远道而来,且先看个戏法。”
随即就看见崖壁之上,忽然出现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