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辨出是樊长玉在哭, 迈着小短腿就要进去,被公孙鄞提溜住了衣领。
她困惑仰起头,就见公孙鄞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公孙鄞领着她走远几步, 才半蹲下对她道:“让你阿姐跟你姐夫说会儿话。”
长宁乖乖点头, 脸上的婴儿肥消下去不少, 显得一双眼愈发大了, 她在不熟的人面前话很少,公孙鄞明显还在“ 不熟”这个范畴之内。
公孙鄞想起谢征的打算,问她:“小丫头,你还记得你姐夫是怎么把你救回来的吗?”
长宁一想起那个雨夜的厮杀场面, 小脸就有些发白,当时黑灯瞎火的, 她又惊吓过度,记忆都是混乱的, 努力想了想, 答道:“坏人想杀宁娘,姐夫打坏人……”
公孙浅浅叹了口气, 这么小的孩子被抓着上战场,没吓成个痴儿都是她心性够坚定了,又哪还能记得战场上那些细节, 他摸了摸长宁发顶, 说:“不怕, 都过去了,坏人也被你姐夫抓到了。”
长宁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用力点头, “嗯”了一声, 随即又仰起头, 攥着衣角紧张问公孙鄞:“我姐夫会死吗?”
公孙鄞“噗嗤”笑道:“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叫祸害遗千年吗?”
长宁摇头。
公孙鄞以扇掩在嘴角笑道:“你姐夫在旁人眼中,大概就是那类祸害,他命硬着呢,哪是这么容易死的。”
知道谢征不会死,长宁就放心了,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帐帘。
公孙鄞趁机问:“你阿姐跟你姐夫感情很好吧?”
长宁想了想,点头。
公孙鄞半点不以套小孩的话为耻,继续问:“有多好?”
长宁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道:“爹娘不在了,宁娘受了委屈会在阿姐跟前哭,阿姐只在姐夫跟前哭呢。”
这话让公孙鄞愣了愣。
长宁扳着手指继续数:“家里来了地痞无赖闹事,姐夫打瘸他们腿把人赶走,阿姐杀猪卖猪肉赚了银子,就给姐夫买新衣裳,买发带,姐夫喝药怕苦,阿姐还给买糖……”
公孙鄞表情变得很是怪异,原来之前在卢城他找的那老丈说的是真的,谢九衡真给人当了上门女婿,还吃起了软饭!
他还想再问什么,隔着厚实一道门帘,忽而也觉着后背发凉。
公孙鄞果断对长宁道:“小孩,你自己呆在这里等你姐姐出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言罢起身就要走。
帐内。
樊长玉把这段时日里积攒下来的情绪通过这场大哭发泄完后,直起身子揩了揩眼道:“我好像听见长宁的声音了。”
谢征早就听见帐外的动静了,他从帐门口收回冷沉的视线,道:“她就在外边,方才没来得及同你说在军中,你去火头营时,我便托人把她带过来了。”
樊长玉一愣,不及多问什么,赶紧掀开帐帘往外看去,果不其然瞧见了两手托腮乖乖蹲在不远处地上望着这边的长宁,还有做贼心虚刚迈出几步远的公孙鄞。
樊长玉惊喜道:“宁娘!”
长宁看见樊长玉,一双眼也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奔过去一头撞进她怀里,两手死死抱着樊长玉的腰,瓮声瓮气唤她:“阿姐……”
这两个字一喊出来,她大眼睛里蓄起的泪珠子就止不住了,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樊长玉问她:“你怎会在这里?”
视线却不自主瞥向了几步开外鬼鬼祟祟欲走的公孙鄞。
都被瞧见了,公孙鄞也不好再装作若无其事离开,收回迈出一半的脚,扇面一摇,又是那副羽扇纶巾的倜傥模样:“这女童误落敌手,被救后暂收容于军中,听闻是言小兄弟妻妹,特带了过来。”
樊长玉连忙道谢,又蹲下帮长宁擦泪,看着她消瘦了不少的脸颊,心疼道:“对不起,阿姐没能早些找到你,让你受苦了。”
长宁摇头,趴在她肩头哭得打了个嗝儿。
樊长玉抱着长宁邀公孙鄞暂且进帐坐坐,公孙鄞暗忖谢征都知道了自己在外边了,现在走也不合适,便借着探病一道跟进去了。
进帐后,长宁看到半躺在军床上胸前缠着带血纱布的谢征,瘪着嘴唤了声:“姐夫。”
继而抹着眼泪对樊长玉道:“姐夫为了救宁娘,被坏蛋打伤了。”
樊长玉偏头看向谢征,显然有些迷糊了:“你是为了救宁娘受的伤?”
谢征尚未做好在此时告知樊长玉一切的准备,唇角微抿,不知如何答话。
一向巧舌如簧的公孙鄞也清楚这个谎话不好编,正有些头疼,就听长宁抽噎着道:“宁娘被坏蛋当成大官的女儿抓走,坏蛋还把宁娘放马背上去杀人,黑漆漆的,好大的雨,雷声也大,宁娘很怕,后来听见姐夫的声音了,就叫姐夫,姐夫来救宁娘时,坏蛋把宁娘往天上扔,姐夫为了接住宁娘,被坏蛋捅了好大一个血口子……”
她说起这些显然还后怕得厉害,小脸发白,手也紧紧地攥着樊长玉的衣物,像是找到了什么倚靠,以此来抵抗那一夜带给她的恐惧。
樊长玉原本猜测是随元青劫走长宁,大抵是找自己私底下寻仇,却没想到长宁经历了这么多,光是听着长宁说这些,她就恨不能把长宁口中那坏蛋大卸八块。
她心疼地拍着妹妹的背脊,安抚道:“宁娘不怕,都过去了。”
心中却有些奇怪长宁怎会突然被误当成了某个大官的女儿。
长宁看到樊长玉心里就踏实了,想起自己被带走时,俞宝儿为了保护她,攥着她衣服不肯放手,被仆妇们拖拽时,他手上生生被掀翻了好几个指甲,又没忍住红了眼眶:“宝儿也在那里,阿姐,可以救宝儿和他娘吗?”
樊长玉困惑道:“你是说俞掌柜和宝儿?”
长宁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