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城的天黄蒙蒙的,好似罩着一层黄沙。行人匆忙,店前的旗幡也被吹得狂摆。
一辆马车行在街上,纱帐轻撩起一个角。
柳姒透过窗看向不远处的一道身影,她问身旁的平意:“如妙善这几日经常出府么?”
平意凑到她身旁望了过去,而后厌恶地收回目光:“这几日城中的那些夫人时常邀她,想来她也是乐在其中吧。”
看着并未带琴的如妙善,柳姒沉吟:“等回了府,就叫她离开吧。”
她已彻彻底底失了琴心,再回不去当初了。
这样想着,柳姒打算将纱帐放下。
行在街上的如妙善便在此时蹲下,似乎从地上抱起了什么东西。
马车同一时刻从她身旁经过,她从地上抱起的东西也映入柳姒眼帘,令柳姒放下纱帐的手一顿。
如妙善的怀中,是一只瑟瑟发抖的狸猫。
正窝在她的胸前,怯怯地叫着。
那叫声连同如妙善的声音,顺着风清晰传入柳姒耳中:“可怜的小家伙,跟我一起走吧。”
马车从如妙善身边没有一丝停顿地经过,纱帐也悄然放下,将外头的风沙隐去。
柳姒坐在车内,突然想起前世她在重华殿中亲手杀死的那只小狸猫。
也是那样得可怜。
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说:“如妙善……就先让她留在府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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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妙善依旧找借口出府,每次都十分顺利;可今日难得的,她被拦了下来,带去平日练琴的亭中。
柳姒站在一把落了些许灰的琴前,对她道:“你在府中练习了这么久,想必已有所成,今日我便来考考你。”
如妙善犹豫:今日吗?可是吴夫人约了她去游湖,若是考完只怕会迟了。
于是她开口:“妾身今日有极为重要的事,不若改日吧?”
“就今日。”
见柳姒态度坚决,如妙善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同意。
她坐到琴案前,垂眸看着身前落了灰的琴有些尴尬。
只见一块巾帕从旁丢到她的琴上:“你这琴都生了灰,还是擦擦吧。”
此话一出,如妙善面上更是臊得羞红。
堪堪将琴擦完,便听柳姒说:“开始吧。”
少顷,如妙善指尖落在琴上,拨动琴弦。
她想着游湖之事,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头,从前得心应手的指法在此时竟变得生疏。
终于在又一个走神间,“嗡”的一声刺耳,琴弦断开。
看着断掉的琴弦,如妙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蓦然变得苍白,接着急切地对着柳姒解释道。
“公主,妾身今日身体不适,心绪不佳,还请公主再给妾身一个机会!”
这话不知是在对柳姒解释,还是在对她自己解释。
柳姒像是早有预料,什么也没多说,只道:“你走吧。”
“什么?”
听得这话,如妙善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起身跪到柳姒身前祈求道:“公主,妾身真的只是一时失神,还请公主不要赶妾身离开!”
她在公主府中住得安逸,外头眼看也混得风生水起,这个时候若是被赶出“神仙府”,岂非叫人嗤笑于她?
她在柳姒身前哭着,求着,可柳姒依旧无动于衷。
身份尊贵的公主垂眸俯视于她:“你琴心已无,再不配弹琴了。”
此话一出,如妙善浑身顿住,似是不解地望着她。
琴心,琴心
琴心究竟是什么?
当初师父将她赶走时,也是像这样对她说:“妙善,你琴心已无,为师再教不了你了。”
那时她心中不屑,只以为是师父技穷,再无可教授于她。
于是她离开师父,凭借自己的琴技在姑臧城中照样混得小有名气。
她在青藤阁中受人追捧时,也曾突然想到过师父所说的话,可那时她不曾深思。
而今柳姒却同样对她说:
她琴心已无
不过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令她这些日子以来被积压的情绪破开了一道口子,终于向外涌出。
她收起泪意,竟就这样笑了起来:“呵,什么琴心不琴心的,这分明就是你的借口!”
“明明说好了要教授我,将我带回府中却又只让我学这些小孩子才学的指法,把我丢在这亭中不闻不问。我不过只是弹错了一个音而已,便说我琴心已无!
什么琴心!分明便是见我身份卑贱,不想教我!”
所有的恨意,怒火,屈辱,怨气,都被她毫不留情地发泄给柳姒。在这一刻,她忘记了柳姒的身份,忘记了这样做的后果,不顾一切地控诉着。
而柳姒冷眼旁观,甚至连情绪都不曾有一丝的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