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这才发现这两个清瘦的汉子竟然是他的父亲江一龙和二伯江甲龙。
“爸爸……”江自忠的眼泪水瞬间流了下来。
“哎哟……这么大的人了,哭么子咯?莫哭莫哭……”
江又信、周秀珍、江大龙、刘贵美、郝爱妹等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也纷纷出船来看。
江之善和江自明纷纷挥着小手大喊:“爸爸,你们终于回来了……”
江甲龙哈哈大笑,“哈哈……回来了,回来了。”
不过,二人并未上船。江一龙说:“我们等一下再回,现在还有点事。”
他们身后的船上还摆放着几个蓝色的塑料大桶和一个半人高的打农药的喷雾器。不过,喷雾器里装的不是农药,而是消毒水。
最后一波洪水退去,低矮的港湾、码头和芦苇荡重新露出水面。江一龙和江甲龙背着喷雾器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给堤坝、码头、芦苇荡和一条条连家船消毒。
然而一路走来,他们的心情十分沉重。
这场洪灾不仅岸上的居民受灾严重,连家船也在这两个月的洪灾中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在洞庭湖上,朝四周望去,入眼全是一片狼藉。
湖区周围,百废待兴亟待重建。
别说是岸上,就是水里的渔民也遭了殃。
不少连家船被掀开了顶、撞散了架,五颜六色的彩条布、烂木头落得到处都是。
鲁跛子的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个大窟窿,他在抢救船只的时候不小心跌入了滚滚洪水,家人把他捞上来时,已经救不活了。
江又信对于鲁跛子的意外一番唏嘘,一个人默默地在甲板上抽了一杆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又信的船经历了岁月的沧桑,也没能扛过这场风雨。他和周秀珍目前暂住在江一龙的船上。
雨生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洞庭湖。
清风徐来,吹皱一池湖水。
若不是亲身经历,谁能想到这古井无波、人畜无害的湖水,竟然能造成那样恐怖的天灾?
有个成语叫洪水猛兽,此话在经历过的人听来,真是让人脊背发凉。
“等过一阵子,我再去找林巧手钉条船。”江又信说。
钉一条船的费用不秀气,而今年渔获不多,日子本就难过,这三个月又遭了水灾,没有一分钱的进账。
江一龙说:“也不用忙,雨生去读书,难得回来一趟,爷娘和我们挤一挤就是了。”
江大龙说:“过两年爷娘住我船上也是一样。板栗快成年了,我也该为他准备一条船,到时候毛毛读书也好,嫁人也好,也不在船上住。乐乐和他娘还是到岸上去住就是了。”
江又信摇了摇头,“我不跟你们住。我和你娘年纪大了,不来讨你们的嫌。”
周秀珍也说:“一龙啊,雨生大了,你该为自己想下了。不然以后他去外头读书,心里怎么放心咯?再一个,他以后结婚,有娘的和没娘的,别个相看的还是不一样咧!”
江一龙不作声。
周秀珍又说:“你和甲龙不在屋的日子,多亏了兰花妹子来帮忙。她也是个勤快的好妹子……”
“好咯……”江一龙打断了周秀珍的话。“下午我拎点东西去感谢她。”
“哎哎……”周秀珍以为江一龙松了口,连声答应。转身就进了船舱,要给江一龙找点合适的礼品。
江又信又望着江大龙,抽了口烟说:“你和贵美是怎么个打算咯?”
江大龙闷闷地抽着烟,“么子打算咯?还不就那样……”
江又信重重地敲了敲烟枪,“你们都是当爷娘的人了,按道理我不该管。但是你们现在两夫妻睡两个被窝算怎么回事?莫讲别个看到背地里讲闲话。就是板栗他们姊妹看到爷娘不和睦,难道心里舒服啊?”
江大龙也不作声。
江又信又说:“都讲‘少年夫妻老来伴’,你们都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崽都要成人结婚了,还有日子过不去?听爷一句话,两口子好好过日子,莫等老了动不得了来后悔。”
江大龙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句,算是回答。
江又信叹了口气。
他这一世养了三个崽一个女,年轻的时候带出去三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讲起来不晓得好风光。没想到老了,个有个的难处。大崽夫妻不和睦,二崽好不容易才生了个孙,三崽更是年纪轻轻就经历了丧偶之痛……
女儿江荔枝家里也艰难,这些年除了逢年过节,难得回来一趟。
父子三人默默地抽着烟,周秀珍把准备好的礼品提了出来。
江一龙叫上了江自忠,“走,雨生,爸爸带你去道谢。”
江自忠一直躲在船舱内,爷爷和爸爸的话他都听在耳朵里。
小小的渔船上,江自忠沉默良久,终于问:“爸爸,你是不是要讨兰花阿姨当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