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比一天皱得紧。
“唉,这价格涨得我都害怕!”
现在外面的东西除了生活必需品,其他的大多都是有价无市。真是应了那个蛋糕店老板的话,价低了,亏本,价高了,卖不出去。
“市场里好几个摊贩都撤摊了。”郝大麻子也不晓得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原先一天能卖四十甚至五六十条鱼,现在每天能卖掉二三十条鱼就顶天了,有时候一天只能卖掉十来条。
这点收入连付摊位的租金都不够。
活鱼卖不动,腊鱼也卖不动,做火焙鱼的村民说油盐煤炭贵了,也闹着要涨价。兴龙渔业厂好像一辆加满了油的汽车正准备一脚油门上高速,却突然被踩了一脚刹车。
明明大地已经万物复苏,春意盎然,江一龙感觉好像又进入了寒冬。
活鱼进不来,腊鱼卖不出去,剖鱼的刘贵美和郝爱妹,也没了精气神。
刘贵美在搬鱼的时候不小心脚底下一滑,摔伤了腿,不得已在家里休息。
郝爱妹不知道是担忧生意还是担忧生育,一直愁眉苦脸。
江家兄弟索性让她们都休息,剖鱼的事情就让刘姐和周姐继续做。
仓库和财务的事都交到了谢翠娥手上。
江一龙、谢翠娥在外面跑了个把月的市场,硬是没有谈成一家合作。
城市里到处是关门倒闭的小店,就连以前街边随处可见的菜担、小吃摊都不见了。
一时间,大家好不容易伸出去的发展经济的触手又缩了回来。
钱福来来找江一龙喝酒,语气充满了惆怅。
“去年东西慢慢涨价,本来还想着今年大干一场,发个小财,没想到一下子从天堂跌入了地狱。去年陪那些王八蛋喝酒喝得老子胃痛,没想到一个个说不干就不干了。”
钱福来喝了口酒又叹了口气,“我也晓得怪不了他们,今年子大家都难!”
他重重地感叹了一句“太难了!”
今年的鱼龙会也很难。往年赞助的乡绅今年少了一半。外地赶来的渔民稀稀拉拉。
七十二连家船的渔民个个长吁短叹。
“前几年那种船碰船的热闹景象只怕看不到了。”
江又信默不作声地捐了两千块钱筹办鱼龙会,又带着江家兄弟毕恭毕敬地祭拜了杨泗将军。
今年的“渔王”是一个外地的渔民,不过大家好像都不太关心。
江一龙耳朵里听到的都是“东西一天比一天卖得贵,鱼一天比一天卖得少”的议论声。
有人来问江一龙收不收鱼,表示价格可以比码头上的低两成。
江一龙摇了摇头,莫说低两成,低五成他都买不起。现在他愁的不是有没有鱼买,而是腊鱼卖不卖得出去。
傍晚时分的洞庭湖渐渐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面纱,几只水鸟掠过湖面,飞入了湖岸边的芦苇丛中,惊起一阵阵虫鸣。夕阳浸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好像江一龙眉心间一颦一簇的愁思。
江又信把江家三兄弟喊回了连家船,父子四人围坐着喝酒。
几口烧酒下肚,江又信扯开了话头。
“你们是怎么想的?”
江大龙闷了口酒,惆怅地说:“这两三个月还没赚到钱。”
江甲龙有点乐观,“涨价总不能一直涨下去吧?我就不信没得跌的那天!”
江一龙想了想,“现在确实困难,但我还是想再坚持坚持。”
江又信点点头。
“以前都讲「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现在就是‘贼挨打’的时候了。”
江大龙说:“‘挨打’我也不怕,怕的就是不晓得要‘挨好久的打’。前一向听人讲,外面有些地方从去年开春就开始涨价了,到现在还没停。要是我们这小地方也涨个一年两年,我们渔业厂只怕撑不住。”
收音机里说‘通货膨胀是持续的,普遍的’,哪个都不晓得会涨到什么时候。
江大龙性格稳重,但也导致了他思前顾后,顾虑太多,缺少些冒险精神。
江甲龙说:“好不容易一脚上了岸,撑不住也要硬起牙巴撑咧。大不了关炉熄火,大家都跑江湖去卖货。”
江又信说:“当初你们要开厂,我是不同意的,就是怕遇到这种时候。你屋里爷我不懂那些什么经济,什么市场,但是我晓得夏天气家家户户出辣椒、豆角的时候,辣椒、豆角的价格就会低。冬天气出萝卜的时候,萝卜就卖不起价。我还记得有一年,有个外地的渔民不晓得从哪里运了一船西瓜来,那瓜又大又红。他本来卖五分钱一斤,后来看销路好,就慢慢涨到了一毛,结果那船瓜有一半卖不脱。”
江一龙听懂了江又信的意思,现在的情况虽然和江又信说的有些不一样,但在小范围内看又是一样。
“爷老倌莫急,我们去年挣了点,再撑一段时间还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