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发拍着自己的脸皮,“江甲龙,至少我还有仇要!那你呢,杀水匪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抢着去打的什么算盘还要我讲?啧啧,你好意思讲我贪财,你脸皮不发烧吗?”
“畜生!你要报仇,有本事你今天晚上就去报仇,你有本事莫拿大家的钱!”
江甲龙气的顿时暴起,众人赶紧拦着。
“我呸!开口闭口都是钱,你不觉得你好有意思?”
来劝架的众人听了这些撕破脸的话,都觉得这事气氛不对了。
气氛不对,事情就变味了。
事情变味,就没意思了。
“二哥,算了!”
江一龙擦了把脸,起身拦住江甲龙,“这次,我们不换签子。”
“不换了?!”
江甲龙和柳大发,在场的七八个年轻人,都齐刷刷的看向江一龙。
“那你真的跟她……”
“不讲了,”江一龙揽着江甲龙:“二哥,我们回去。”
他低声说:“唉,我岳母娘没选好,往后再选一个吧。”
突然,身后传来柳大发扯着脖子喊:“一龙,兄弟!你的恩情我记得,我柳大发不求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一旦将来发达了,也永远拿你当兄弟!”
……
“签子真的换给柳大发啦?哎呀我的一龙啊,你开窍了!哎呀!”
周秀珍得知陶哑巴生死签被柳大发换走,脸上的喜悦根本藏不住。
她被江又信瞪了一眼,背过身去,还是藏不住,口里不住地细碎念叨,许愿,还愿。
她心里半点藏不住事。
如释重负后,反而还让她激动得切菜的时候切到了手。
距离刺杀水匪湖霸的最后期限,只剩最后五天。
五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快到江一龙受伤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初。
慢到周秀珍心急如焚,望眼欲穿,掰着手指头,度秒如年。
她日日祷告时时默念:洞庭王爷,杨泗将军,水母婆婆,湘妃娘娘,屈老夫子,惟愿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再也不要出什么岔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最后期限过去了。
周秀珍到处逢人打听。
有人说柳大发手拿一把锈杀猪刀,在水匪巢穴大杀四方,把水匪湖霸一锅端。
有人说水匪是被民兵连长带人围剿,用手榴弹炸死的。
真相无从查证。
柳大发没了消息。
水匪湖霸也没了消息。
这场风波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八百里云梦泽,有容乃大,什么事都藏得住。
水面上一切如旧。
那时湖区捕鱼按农历分成四期。三四五月是春汛期,六七八月是高水期,九到十一月是落樵期,十二月到次年二月是冬捕期。
落樵期就是禁湖期,这三个月禁止捕鱼。
落樵期一词的来由没有确切记载。
也许出自宋代诗人陆游的《挟书一卷至湖上戏作》:
「买地孤村结草庐,
萧然身世落樵渔。
一编在手君无怪,
曾典蓬山四库书。」
这种典故梁小芳可能考究后会查出来,江一龙是不可能知道的。
江一龙特别没劲头,眼睛也没了之前的灵气和光彩。就像是人丢了三魂。
他们跟他讲话,他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眼神发直,整天在梦游。
他有时候还是会一个人划小舟出去,一去就忘记回来。
有时候在螺丝湾找到他,有时候在远离堵堤村的河岔口附近找到他。
大家都背后议论他。
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得脑膜炎了,可惜了。
还有的说他是被落死鬼寻上了,要注意小命不保。
还有的说他肯定是打多了手铳,身体瘘了。
周秀珍把这些全听进去了。
她带江一龙去医院里检查脑科,带他找灵官渡的王婆婆求保命符,睡觉的时候还整夜密切关注他有没有淅淅索索的动静。
周秀珍该做的都做到了,检查了他没有脑膜炎,也没有天天晚上打手铳。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灵官渡的王婆婆。
于是,江一龙每天要化一碗符水喝。
江一龙只知道,在那么一天,梁小芳不是跟他开玩笑,她是真的嫁人了!
城里包来的大船,拉满通红的绸子,载着吹吹打打的锣鼓迎亲队,声势浩大去往堵堤村。他们要将堵堤村的梁家姑娘娶到城里。
水面上空流淌着喜气。
好多人都来看热闹。
众人看了半天,对着船上的新郎官、新娘子评头论足。
郝大麻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