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桉的鬼气看起来轻飘飘的,可许翠感觉手腕像是缠上了刀丝,割破皮肉的痛楚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快住手!”张柳急急叫道,“你再不住手,我什么都不会和你们说!”
真是没意思的威胁。
傅桉随意掀了眼皮,可手上的动作还是放轻了些。
听到一半就中断的故事,总是让人不舒坦的。
张柳看着许翠脸上的痛苦神情淡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恶狠狠地看向那道松松垮垮地缠在许翠的手腕上的鬼气。
“我不管你是什么,你想听的我都可以说,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许再伤害翠儿,否则我们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张柳放完狠话,但坐着的三人都只是那样看着他,导致张柳的内心升起挫败之意,但还是继续开口道:“我娘……的确是被王秀气死的,那年我十三岁。”
“我记得那天我娘去河边打水,天黄澄澄的,像个鸡蛋一样,我想着晚上要和娘说想吃蒸鸡蛋,但她迟迟没有回来。”张柳的语气仍然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吧,我娘回来的时候头发散乱,连木桶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回来就哭着要报官,收拾了家里的银两就要出门,结果在村口被王秀拦住了。
“她们两个人在村口就吵了起来,我第一次知道我娘原来嘴皮子可以那么厉害。“说到这,张柳咬了咬牙,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她明明嘴皮子那么厉害,为什么我小的时候不为我出头,反而只会和我说忍忍就好了。”
“她说一句,王秀说一句,拼拼凑凑也知道她被许甘欺辱了。”张柳再次伸手拍了拍许翠的肩头,“那许甘喜欢赌钱,翠儿小时候就被他丢在家里饿着肚子。”
真是荒唐……
易轻朝的全身发散着冷意,桌上的手一点点捏紧,直到青筋暴起。
真是太荒唐了。
他的娘亲受辱,他竟然还在关心许翠从小受到他爹的欺负。
”那你做了什么。“
易轻朝的声音冷冷的,像是冬日河面上漂浮着的冰,可若是细细听,还能听到那冰块里藏着的火星子正在噼里啪啦地炸着火花,企图从冰里跳出,炸在不知深浅的人的脸上,让他好好痛叫几声,最好留个烫疤,日日警醒。
张柳这才把目光从许翠的身上挪到易轻朝的身上,黑眸里似乎藏了挣扎,却又被漠然快速盖过。
“我娘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第二天王秀又找上门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我娘就……活活的气死了过去。”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合了好几次都合不上。”
一旁的林晚林早已将整个手的指节捏得吱吱作响,但还是忍着怒意开口道:“你不恨王秀吗?”
他发誓,但凡眼前的张柳说一句不恨,他的拳头就会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母亲生恩,怎么就比不上男女之间的情愫。
“我当然恨她!”
还没等林晚林松口气,张柳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十三岁就离开村子去城里做长工,就不会离开翠儿那么久!”
“你真是……无可救药。”易轻朝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后别开了脸,不愿再多看张柳一眼。
林晚林捏紧了手又说道:“可她娘气死了你娘,你们之前隔着家仇,你说你爱她?”
“我娘死的时候,翠儿才十一岁,她知道什么?”
林晚林的拳头终于落在了张柳的脸上,打得他一个踉跄。
许翠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张柳,“你怎么还动手?你们这些人和村里的人一样,迂腐,愚蠢!”许翠气骂道。
“婚嫁之事本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张郎恨我娘,我也恨,张郎爱我,我的心中也只有他一个人,你们既然这么看不惯,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听我们的过往。”
许翠恨不得把手指抵在易轻朝的脑袋上,却又忌惮他能炸棺而出的本事,只能在原地道:“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也是跟女鬼厮混在一起,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两个人。”
再次被点到的女鬼傅桉发出了一声笑,可眼里是明晃晃的不虞。
她算是明白了。
许翠是陷在情爱里的女人,又从小就被困在这村子里长大,对于情爱之事知晓得最多的恐怕就是所谓的两情相悦。
但张柳不是,他读过书,进过城,分得清爱与恨,却也分不开爱与恨。
“你从前或许真的是爱着许翠的,可你这次回龙潭村,真的对许翠只有爱吗?”
许翠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却惊觉身旁的张柳没有开口。
许翠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唇,两个黑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柳,不愿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不可能的…张郎怎么会不爱她呢,张郎是爱她的,张郎一定是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