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照水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有两双坚实宽大的手同时伸向她,她顶着珠玉重压抬起头来:
那些她生命中的男人,悉数到场。
百忙之中的大理寺少卿凌洒金顶着乌黑黑两个眼圈,喜上眉梢之色难掩:
“照水,父亲已亡,为兄当尽父亲之责,送妹妹出嫁。”
得肃王知遇,身领要职,同朝共事多有交集,凌洒金如今对肃王殿下的崇敬有如滔滔江水流不尽:
“妹妹,你能嫁给肃王殿下,所托良人,相信父亲泉下有知,定然会瞑目的。”
跟着出门的荣安县主白了他一眼:
“不会说就闭嘴,大喜的日子,说点吉利的会死啊。”
夫妻一体,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荣安县主的嘴,诚然也不比凌洒金吉利到哪里去。
让她闭嘴,换上一副局促的表情,却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了。
凌三川跟在父亲凌洒金身后,对着出门的二位长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朝凌照水喊了声姑姑,又朝李红荼喊了声:
“母亲。”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事到眼前,凭空冒出来好大一个儿子还是让荣安县主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李红荼看看凌照水,又看看凌三川,从俩人相似的眉目中可以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那便是:
“这回这个儿子,应该是真的了。”
她凑近新嫁娘,耳语道:
“多心大的娘,才能让亲儿子管旁人叫娘啊!”
“本县主不妨大胆来猜测一番,这孩子亲生的父亲究竟是谁?”
新嫁娘的笑容果然僵在了脸上,只有她那没心肺的兄长还在喜笑颜开地同对面的人叫嚣:
“横竖不是你,便好。”
新乡县官与新远土匪的结怨由来已久,凌洒金看达拉王子不顺眼可以追溯到见其的第一面。
他日防夜防,防着达拉王子与凌照水幽会,到了今日,终于能够松出一口气了。
这是荣安县主头一次见到夫君口中里外不是人的达拉王子,她上下打量他一眼,得出了结论:
“从样貌上看,确实不能是他,应该得是个大雍男人。”
凌洒金力挺娇妻:
“夫人慧眼如炬,我大雍男儿何止是外貌,才干、品性都比外邦男子强,更何况肃王殿下乃是我大雍男儿中的翘楚”
他夫人对他牛头不对马嘴的答话甚是无语,但转念一想,再看向凌三川时心中豁然开朗:
“你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七年前,肃王为救荣安县主脱困,对其说:
本王有一心爱之人,非她不娶,试问爱到浓时,有个闪失也不一定
后母李红荼一脸和煦地招揽继子:
“你叫三川,对吗?”
“真是个好孩子,你今年几岁了呀?”
凌三川如实答了,那明艳瑰丽的继母脸上就跟笑开了牡丹花似的,在凌照水耳边念叨有词:
“六岁?六岁好呀,这就全对上了嘛。”
凌洒金第一次带凌三川见发妻,心有忐忑,不想妻子竟如此开怀,不由问道:
“县主在笑什么呢?”
荣安县主缓缓朝他走去,拎过他一只耳朵,将其竖直了才对准说话:
“我笑你一天天恨不能睡在大理寺,洞悉力却半点都没有提升。你这大理寺少卿,不如让给本县主做吧!”
李红荼提溜着凌洒金的耳朵往边上去,后头亦步亦趋跟着凌三川,有缥缈的声响传来:
“还日防夜防防妹妹跟别人私奔呢,本县主看寺丞大人啊,该防的是谁都没有搞明白”
达拉王子对凌洒金的敌意见惯不惯,不以为然。
此时达拉王子的眼中,唯有红妆新成的凌照水,虽早知她今日妆成、容色天香,是为嫁给旁人,他仍止不住内心的澎湃。
对着一身嫁衣的她,达拉王子最后一次表白,却略显凄凉:
“照水,本王曾发过誓,一定要娶你做我的王妃。”
走出半道的凌洒金当场警觉,趋步而归:
“干什么,求娶不成,想要抢亲不成?你都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吗?”
鸣金山上本就守备森严,加之今日有大事要办,禁军护卫们个个精神抖擞,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势要顺利将肃王殿下顺利送进洞房。
上官单久了,手下之人个个都不容易。
凌照水示意兄长先行,她与达拉的恩怨不是简单的一句“爱与不爱”便能说清的。
凌照水觉得,今日的达拉莫名有些反常。
她的视线扫过他紧锁的眉目时,听见他说:
“照水,从前我希望我能够给予你幸福,如今我只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