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沓来,以至于她再也没有机会,亲自为父亲收尸。
半月之后,她已经身在云韶宫。
待她费尽艰辛,托人去为父亲收尸,却是遍寻无果。她一度以为,父亲的尸身在曝尸荒野之后,被狼狗叼了,亦或被狂风卷了,身首异处,再不能相顾。
为此,她日夜难安。百转千回,仿佛时时都能感知到父亲不得安息的亡魂在作祟,直到那个契机出现。
云韶宫中,那贵人果然不能以婚嫁许她,全在凌姑娘的万般意料之中。
便在凌照水一只脚已然潇洒地跨出那个幽暗的房间的时候,贵人冷不防开了口:
“我将你父亲凌捭阖的尸骸葬在鸣金山,坟头立了块无字碑,你若是自由了可以去祭拜。”
有汹涌蓬勃的眼泪从凌照水的眼眶里溢出,不曾被厄运击溃的眼泪,在这一刻收势不住,汪洋成海。
她不知道贵人的名姓与身份,但在那一刻她选择相信贵人的这一番作为,因为贵人还说了:
“鸣金山上林木郁郁,我给他选了个向阳的地方。”
父亲一生风光霁月,潇洒风流,凌照水想,倚靠山林、向阳而生,定是他欢喜的。
愿其往生,愿其安息,再不受这世间纷扰左右,是残留人世的至亲对他最后的祝福了,是凌姑娘数度奔溃却强迫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和坚持。
无疑,贵人为父亲,寻了一处好归宿。
凌姑娘收回了那只跨出门槛的脚,她回眸,冲着贵人嫣然一笑:
“三百金,我同意了。”
她的思绪陷在了贵人为父亲收尸的感念里,纵使知晓它很有可能只是一场布局、一个陷阱,却仍然主动缴械,放弃了一番挣扎。
在十六岁的凌照水的认知里:
卖身葬父,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