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那束光亮柔顺的长胡子,每天变幻着不同的颜色,由心情来定。大家都说他把胡子看得比他那几千年修为还重要。
铮引心道,“船长与船同沉”这种文化,没有自己做过船长的人很难理解。遂解释道,“并不是说能跑也不跑,非要留下陪葬。而是当逃生机会有限时,船长主动将生还的名额让出来,给乘客或者船员们。当然无论军史还是民航史上,心甘情愿与船同沉的船长也有不少。”
另二人不置可否。铮引走到下一个展台,指着一副画像里的四个年轻男子,说:“这四人是兄弟,一同在黄蜂号上服役。黄蜂号是军资运输舰,被剪刀击毁时满载几十枚炮弹相继爆炸,滔天大火将半边夜空照得亮如白昼。一家四个儿子,唉……那之后军部才颁布法令,禁止亲兄弟在同一艘船上服役。”
“剪刀?”武器专家华上尉不解地问。
“是两艘长条形的巨型战舰将尾部锁在了一起,”铮引边回忆边说,“战舰头部射出两道强光后,光会向中间汇拢,我军凡是处在光照范围内的战舰全被剪成两段。”
“这么厉害?”神君和华上尉都倒吸了口凉气,“那最后怎么解决的?”
铮引想起大魅羽,那时候她还和境初在一起。“最后,是我和我太太联手行动,当然主要是靠她。”
那时铮引已锁定巨舰内部的核动力装置,正坐船赶去破解。然而时间上是来不及了,剪刀的两道强光已然射出,而铮引的坐舰在射程以内。多亏大魅羽背着两袋剧毒的竹叶灰,用移山术将毒药投进两艘敌舰内……
那次的经历最让铮引得意的并非攻破敌人的大杀器,而是他与未来的太太是在完全没有事先协商的前提下,心意相通地联手完成了这次任务。谁敢说他俩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然而他看得出,两位客人对他的说法是有疑问的。倒也习惯了,很多人都认为大魅羽在军中的地位靠的是老公和涅道法王那位干哥哥,其实哪一次不是她实打实地立下战功?应当反过来说,他铮引和法王是多亏了她才有今天,这话一点儿不为过。
三人随后来到一面挂满了勋章的展览台前。“这些勋章,有些是从牺牲将士的遗体上取下的,有补发的,有本人或家属自愿上交的。”
“这枚为啥与众不同?”华上尉指着当中的一枚勋章,问,“别的都是五角星,独独这颗是马头。”
铮引脸上绽放出自豪的笑容,“这是我小姨子从敌军主帅那里领取的。当时我俩同在夭兹国为平民,敌人被别的军事力量入侵了,请我们去帮忙。那年她才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驾着一只矮小破旧的机器人打败了敌人的高大壮,敌将统帅察雨亲王给她记了一等功。”
“敌、帮敌人御敌?”神君捋着他的胡须,小心翼翼地问。
“敌人国土被侵,民众生命受到威胁,他们保卫自己国家算正义之战。”铮引抬手指着桌上的一艘罕见的半球形战舰,说:“这艘船叫‘绿洲号’,是我回乡后凭记忆让工匠手打造的。因为当时得知与船同沉的船长也是位老人,让我想起司空将军。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并没有区别。”
铮引离开展览台,在大厅里缓缓踱着步子,明知两位客人无法理解,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
“下官在敌国那八年是名普通的木匠,太太是理发师,儿子就是在白鹅甸出生的。虽然思乡,可要是让我就那样终老一生,我会十分满足。便是现在,我也盼着随时脱下这身戎装,过普通人的日子。”
说到这里,止步,挨个儿望向两位听众。“如果天庭认为有哪支军队能比修罗更好地肩负起保卫六道的职责,我在这里承诺,可以带兵撤回修罗,将前庭地这个六道大门口交与他们驻扎。只是有一条,在我做回平民之后,我希望我的家园依然是安全的,不必担心某天会流离失所,要靠自制的土枪来保护自己和家人。如果接替我的主帅做不到这点,那至少我希望他能同我一样,在家园沦陷时也能选择坚守阵地、与船同沉。”
这一点,不知那些先进世界的军官们,做得到吗?
同为古寺,龙螈寺与蓝菁寺风格大不相同。后者所在的蓝菁山脉地势陡峭,奇峰怪石迭起,庙宇均为高尖瑰丽的蓝金色建筑物,伫立在离天不远的山巅,让人一看之下便有匍匐膜拜的冲动。前天一行人登山的时候,姚诚最后是被小羽背上去的。
相比之下,龙螈山一带更为敞亮大气。平缓的山坡用小羽的话来说,“连老太太姚诚都能自己拄着棍儿爬上山,太亲民了!”
进寺门前的山路被风味小吃和手工艺品等商贩排得满满当当的。身穿红色石榴裙的小羽在山脚下问陆锦借了十文钱,买了顶镶有青色面纱的草帽戴在自己头上。等快到寺门口处自己往路边袅袅婷婷那么一站,口中叫道:“既能遮阳又能变漂亮姑娘的草帽,只要二十五文钱喽!”
转手就卖了出去,将赚来的钱交还到陆锦手中,说:“这是我俩买门票的钱。”把陆锦乐得直摇头。
姚诚也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