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下船时,已过了午夜。困得东倒西歪的孩子们被塞进一辆面包车,拉到岛上偏僻地带几间仓库改装成的临时居所。孩子们一人分到一条毯子,挤在小屋里没白没黑地睡了大半日。直到第二天中午开饭的时候,被放进大屋里,小羽才弄清这里的状况。
共有四个男人负责这个窝点,当中一个还老是开着面包车跑来跑去,所以常驻的是三个——肥仔波、乌鸡,和五哥。听这三人谈话,好像也不是本岛人。
到了傍晚,孩子们又被叫进大屋。小羽透过敞开的房门,见面包车已停到门口。司机和五哥走进来,将另三个女孩带出门,塞进车里。
车离开前,小头目肥仔波站在驾驶舱外叮嘱那二人:“再说一遍,车里这三个是‘卖给’买家的,不是送的。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没有赊账这回事,记住了?拿不到钱,就把人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五哥说:“只剩下两个送给方家,会不会太少?”
“不少、不少了,”肥仔波不耐烦地摆动着滚圆的胳膊,“蛤老大明天还等着用钱,竞拍总得做做样子。总之你们务必要把钱照原定价一分不少地带回来啊!”
打发走那几人,就剩肥仔波和乌鸡看着小羽和拿弹弓的小男孩。两个大人在附近买了俩盒饭、一瓶白酒和一盒烟。大概觉得孩子们中午吃过一顿已经不错了,也没想着分给孩子们口吃的。
仓库里除了灯,什么家电也没有。那二人饶是无聊,倒也并未急着将孩子关进小屋,问:“会唱歌吗?给叔叔们唱个歌,待会儿买糖给你们吃。”
小羽才不相信这些家伙会花钱给她和男孩买糖,然而她不想被关进小屋,她要尽可能地留在大屋,寻找逃跑的机会。刚才从小屋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将藏在笔盒里的匕首取出,放入书包的侧兜,并把书包拎出,搁在大屋一角。
“我会跳采莲舞!”小羽献宝一样地大声说道。
“好啊,”肥仔波和乌鸡相视而笑,“跳来看看。”
于是小羽站到大厅中央,有板有眼地跳起了不久前才在省城小学舞蹈班里学来的舞蹈。一边跳,一边偷偷观察周遭的情况。
嗯,这间仓库里除了桌椅,还堆了不少拆开的硬纸盒。小羽在篦理县时都是自己烧柴火做饭,知道放火最好有引火之物。见两个男人面前的小圆桌上除了盒饭,还有香烟、打火机和白酒。她记得小时候父亲喝酒的时候,自己曾拿着蜡烛去酒壶边儿晃悠,父亲和她说过,白酒能被点燃。
可就这么跑上前去硬抢是不成的。她在转圈的时候瞥见仓库一角墙上的电闸。去年篦理县也通电了,父亲回城前,曾把家里与电有关的设施都仔细讲给她听。然而若是无缘无故跑向电闸,也会引起人贩子的警惕。
于是小羽跳舞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忽然一个踢腿,将自己的一只鞋甩到电闸下方的角落。随后假装愣了下,抬起没有鞋的那只脚,用另只脚一蹦一蹦地朝电闸方向奔去。来到电闸下方,拾起鞋来穿了半天也没穿进去。
“呵呵……”两个人贩子莞尔,不再看她,开始聊起天来。
电闸的方位比她脑袋高不少。小羽瞅准机会,一跃而起拉下电闸。屋里漆黑一片,人贩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小羽知道这是分秒必争的时刻,冲到小桌前,摸起打火机和酒瓶。再横跨两步,将白酒浇到纸盒堆上的同时,点燃打火机。
“轰!”向上窜起的火苗烧到小羽的手,她疼得扔掉酒瓶和打火机,不过这时火势已起。
两个男人于漆黑之中又见火光,慌乱片刻后,意识到是小羽捣鬼了。乌鸡首先想到去开电闸,肥仔波冲去厕所接水灭火。对这二人来说,先解决了这两样燃眉之急,再慢慢去教训那个鬼丫头也不迟。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已经给了小羽足够的时间去取匕首。
在屋里重回光明的那一刻,乌鸡只觉一样冰冷锋利的事物刺入自己的左侧腹。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目光落到小羽的头上,这个才及他腰的小女孩居然刺伤了他?正欲反击,匕首又被毫不犹豫地抽回,这下腹部便如破了洞的水桶,鲜血喷涌而出,乌鸡疼得扑倒在地。
这时肥仔波刚好拎着水桶冲出厕所,见同伴倒在血泊中大惊。先将一桶水泼向火堆,随后扔掉水桶,铁锤般的拳头直直地朝小羽头部击去。在他的想象中,女娃就算避开,也是向后方或左右闪避。
他没料到的是,女娃居然噗通跪下了。肥仔波只觉双膝接连刺痛,险些也跟着跪地。就这么一分神,身前已经没了女娃的身影,左侧腹一阵剧痛。肥仔波扑倒在地,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终会和同伴伤得一模一样。
小羽不知这俩人会不会死,但至少一时半刻无法爬起来拦截她了。转身冲到墙边将书包挎到肩上,再一把揪起吓傻了的男孩,带着他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