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秦宇的感叹,林熙顿时心中微动。
他放下望远镜,看向秦宇,笑问道:“听宇哥的意思,似乎对这幅画儿,很有了解啊······”
秦宇不客气道:“《骷髅幻戏图》太出名了,想不了解都难啊,倒是你小子,怎么着,你是先考校我嘛······”
林熙愣了愣,随即摇头:“怎么可能!我能看出来真假,但对这幅画的内容,只能说模棱两可,而且您也知道,我主攻的是陶瓷和青铜器······”
诚如林熙所说,他进入这行以来,经手的诸多物件中,以陶瓷和青铜器居多,其次便是玉器,虽也有不少书画,却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这幅《骷髅幻戏图》风格迥异,立意高远,以他的本事,看出真假可以,对于其内涵,便摸不着头脑了。
看林熙不想说假,秦宇放下望远镜,回到沙发上坐下,端起热腾腾的茶杯,抿了抿,润利润嗓子,悠悠说道:“反正时间充裕,闲着无事,我就来跟你说说,《骷髅幻戏图》不简单啊······”
林熙看了眼二号贵宾席,张森旭拿着望远镜,聚精会神的看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林熙对他的注视。
很快,林熙收回了视线,到秦宇对面坐下,笑道:“宇哥你说,我洗耳恭听······”
秦宇清了清嗓子,组织好语言,娓娓道来:“古玩讲究传承有序,说这幅画儿之前,先说说李嵩这个人,他不像赵孟頫、仇英等名家,为世人所广知,但也不是无名之辈······”
“李嵩是南宋钱塘人,少年时曾为木工,后成为画院画家李从训的养子,绘画上得其亲授,擅长人物、道释,尤精于界画,为光宗、宁宗、理宗时期的画院待诏······”
“李嵩的许多作品,主要表现下层社会的生活,以及农民的劳动生活,比如《春溪渡牛图》、《春社图》和组画《服田图》等,传至今日的《货郎图》,更是其传世的重要作品······”
“而且,他以货郎为题材,创作过多幅货郎图,除故宫博物院藏的一幅横卷外,其余皆为小幅,分别藏于各大博物馆······”
秦宇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总的来说,李嵩具有多方面才能,尤其善于通过绘画,表达对生活的感受,他的《夜湖图》、《水殿招凉图》、《观潮图》、《西湖图》、《仙山瑶涛图》、《骷髅幻戏图》、《观灯图》、《柳塘聚禽图》、《花篮图》等,都显示出他卓越的绘画技巧,尤其是这幅《骷髅幻戏图》,以不易被人理解的深刻寓意,成为绘画史上的谜题······”
林熙好奇道:“不易被人理解?我看这幅画儿,内容通俗易懂,大小骷髅与人物,都是各有作用,寓意不尽相同,怎么会有谜题呢······”
许是早有所料,秦宇解释道:“你说得不错,宋元时期,骷髅是一种习见的谐谑式隐喻,但随着时光流逝,其比喻义已渐被人遗忘,这就是为什么,今人看到这幅图时,感到骇异的原因······”
“从这你来看,这幅画的构图,非常祥和欢乐,毫无惊怖,讲述的是一个流动的、携家带口的提线木偶艺人,正在进行一场演出,妇女儿童则是他的观众,应该是欢乐的场景······”
“如果只从这里看,这幅画儿充分体现了,道家的齐物、乐死,佛家的寂灭、涅檗,成为其思想渊源,也展示了李嵩谐谑的格调······”
“但今人与古人不同,能看出更多的东西,因此被视为恐怖,骇异的代表作······”
林熙又拿起望远镜,观望画卷本身,疑惑更甚道:“不同之处在哪里······”
秦宇没有隐瞒,娓娓道来:“这幅画的核心主题,如今被视为生死转化,及其因果轮回,有人解读为,李嵩将画一分为二,生死各半······”
“左边画一大骷髅,头戴朴头,身着色衣,关节以线穿连,为艺人的演戏傀儡,含有死之意;右边画一小儿,手足着地,仰首伸臂,带有生之欲,生死既分,却又互相吸引,所以在画幅中央,被大骷髅戏弄的小骷髅,面向小儿,作躬身招呼状,代表戏中之戏,最是被人称道·····”
“此外,骷髅躯架刻画准确,小儿动态神气生动,大骷髅身後,一妇人袒胸露 乳,喂哺幼儿,神色不安地注视着骷髅戏婴之情景,与画幅右边神情恐惧,伸手阻拦那趴地小儿的另一妇人,成为鲜明的对照,呈现静与动、思与行的对立,细思下去,画中谁是骷髅,谁是大骷髅?这还不恐怖么······”
林熙觉得有道理,大以为然,忍不住的点头,如果这样解释,这幅花的骇异,确实初见端倪。
秦宇继续解说道:“而且,此图还有三重幻戏结构:一是两个操控,即大骷髅对于小骷髅的操控,无形之手对于大骷髅的操控;二是交相生发的幻术结构,甚至观图者也会不自觉地落入其中;三是各种背反之表现,尤其是观者明、当局者迷,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