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法大师,幸会,我是第二十九局局长陈放。”陈放顶着梳得油光崭亮的大背头,一屁股挤到众人身前,对着身着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伸出手。
缘法微垂着眼,只低声道了句:“阿弥陀佛,陈局长老衲有要事找杨队长与齐队长。”
陈放神情尴尬地收回手,眼底闪过恼怒,灵值者不把他一回事也就算了,这老和尚居然也不把他这个局长当一回事!
现在这种情形,杨正光哪里还有耐心看陈放做戏?
他直接上前一步,对缘法道:“大师亲自前来,想来要说的事情很是紧要,我们进里面谈吧,请。”
缘法点了点头,领着两名缄默僧人便随着杨正光一起往会客室方向走去。
“小丑,哦不!是老丑!”齐无言说完,给了陈放一个不屑的眼神,也不等他反应,快步跟上众人。
“局,局长您没事吧?”
“局长?”
陈放脸色涨红,被气得头晕目眩,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过去。
他鼻翼翕动,发出粗重喘息,再也维持不了局长的体面,指着齐无言的背影,破口大骂:“这个二五仔,我要向总部打报告,将你这个二五仔踢出二十九局!!!”
……
柳捭将沏好的热茶放到茶几上。
缘法垂目道谢:“多谢小友。”
柳捭黑布下的双眼闪过一丝诧异,回道:“大师客气了。”
杨正光:“大师您前几日邀我去兴善寺,但我这边事态紧急,就耽搁了,没想到您今日居然亲自前来。”
缘法微微一笑,更显慈眉善目:“山不来就我,我自来就山。老衲知道杨队长正在处理前些日突发的诡异事件,老衲今日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杨正光与齐无言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底的疑虑。
齐无言更是面露不耐。
缘法只做没有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接着问道:“老衲听闻贵部抓捕了一位疑似异变者的青年人?”
杨正光皱眉,如实说道:“对,他叫江时,禾岁市近来发生的非凡事件或多或少都有他的身影掺杂其中,但目前我们并未从他身上监测出诡力波动,也没有灵觉异能波动。”
“避免危险,只能无时限地将其关押。”
缘法听完,微叹道:“还请杨队长让老衲见一见这位名叫江时的青年人。”
齐无言见他故弄玄虚,话不说明白就想见人,不禁开口道:“怎么缘法大师认为他与您兴善寺发生的变故有关?还是您见了他就能让他显出原形?”
缘法平静道:“老衲需要见到本人,才能确定。”
齐无言还想说着些什么,被张汕碰了碰胳膊,这才忍了下来。
……
江时背对着单透玻璃蜷缩在墙角。
他竭尽全力将自己的手脚身躯蜷缩在一起,就像一只在冬日里即将被冻死的白猫,死命地将自己身躯蜷缩在墙角,妄图汲取一丝温度。
可江时并不是为了汲取温暖,他是为了在这个满是死白刺目光亮的审讯室内,用自己的躯体遮挡出一角阴影来。
一角能将他的脸埋在身躯与屋角所形成的阴影。
江时现在格外喜欢黑暗,阴霾。
他近乎病态地喜欢与黑暗有关的一切。
只因祂说过,祂所处的地方是一成不变的黑暗。
所以他想离祂近一点,哪怕是虚幻的自以为是的近。
江时把自己的脸庞埋在阴影中,这让他感觉到安全。
让他能将那塞满血肉,即将撑破心脏的喜悦一点一点地释放。
他因自己那放荡肮脏的心思被祂知晓,并且被祂所接纳而感到无边的病态喜悦,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江时苍白的面庞上挂着极尽激动欢欣的大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越睁越大,几乎是失神地凝视着自己身躯投落的阴影。
他仿佛看到了阴影里那不可描述、不可名状地万千蠕动的神圣躯体。
这种喜悦几乎延伸、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几乎让他的精神体彻底坍塌,但他极为享受这种喜悦到近乎窒息的感觉。
江时在自己的阴影里暗自战栗,他充斥细胞活性的血肉骨骼的躯体内,还在不断回荡着无法构想、无法理解、一旦听闻就会陷入无序疯狂、价值观全部颠倒崩塌的宛若千万张口齐齐发出的恶毒呓语。
这道早该在宛若梦境的空间中消失的呓语,此刻却如同海藻一般在他的躯体血肉骨骼内恶毒地扎根疯长,配合着他病态的喜悦,在躯体内回响。
这是江时在刻意构解,亵渎般妄图模仿祂的语言。
这是祂留给他的神音。
【下一次,吾会满足你内心渴求,赐你欢愉】
这道声音是将他从惶惑躁郁的恶臭淤泥中解救出来的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