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抑制不住颤栗,他仿佛被定在原地,连转动眼球的力量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镜中扭曲模糊的倒影以亵渎常理的方式逼近。
狰狞的惨白倒影在镜面水雾的模糊下,逐渐变得庞大臃肿,充斥整个镜面,像一滩被水泡发的白肉一样!
恶心又瘆人。
但那抹靡艳的红却越发显眼,紧贴着镜面内壁,一张一合,发出古怪令人发狂的声音。
在这褪色的空间里,惨白的灯光明明灭灭,滋滋的电流声也化成黏腻的毒蛇嘶鸣。
水雾弥漫的镜面开始寸寸皲裂,仿佛尸体巨人观倒影在挣脱镜面束缚,表里世界之间即将被这摊泡发的烂肉挤出一条连通的道路。
江时如同匍匐在铡刀之下的羔羊,只等刽子手到来,血液飞溅,人头落地。
惊恐的泪珠沉甸甸地压着浓黑的下睫毛,颤颤巍巍地落下,江时鼻翼间好似已经闻到恶心腐朽的烂肉气息。
就在镜面即将被惨白的烂肉完全挤碎时,江时惊惶地几乎用尽全力阖上眼皮。
然而等待了许久,想象中镜面碎裂声、被泡发的惨白烂肉吞噬的窒息都未出现。
逼仄的卫生间变得异常安静,只有江时胸腔内狂跳的心脏,鼻翼间颤抖的呼吸,还有水滴滴落在地砖上的嘀嗒声……
可当江时颤颤巍巍掀起眼皮时,又是一股微凉的气息拂过他的面庞,激得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褪色的空间,明灭的灯光,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镜子里扭曲狰狞的烂肉,全然消失。
刚才的一切就好似只是他的幻觉。
江时怔怔地看着水雾早已散去的镜面,里面映照的是他苍白的身影。
但不知为何,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种陌生感,这种感觉让他心生寒意。
他连身上的水珠都没来不及擦净,就仓皇走出卫生间。
从柜子里取出新的睡衣穿好后,江时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靠在床头,透过老式窗户,怔怔地望着外面,对面单元楼也是残灯奚落。
江时此刻异常疲惫,可经过刚才恶心骇人的幻觉,让他不敢阖上眼皮,害怕自己一旦入睡,会被可怖的噩梦再次缠上。
但他大脑越发昏沉,眼皮也变得沉甸甸的。
在昏暗的楼道内,一名披散头发的女人来到404门前,抬起手重重地叩响门。
“开,开门啊!你家卫生间管道漏水了,快,快开门!”女人一边叩门,一边大声喊道。
江时听到敲门声,努力想要睁开眼皮,但下一瞬,他便被无形的果冻一样触感的东西包裹住全身,陷入沉睡。
任何声音都无法侵扰他。
四楼拐角楼梯口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紧盯着女人的方向,只等404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两人就会冲上去。
张大勇压低声音:“娘,你说404那逼崽子能开门吗?”
王婆子斜楞他一眼,浑浊的三角眼闪过阴毒的光:“让这赔钱货一直敲,就不信那小兔崽子能忍住不开门!到时候这赔钱货将衣服扯开,你记住赶紧拍照!”
“那小兔崽子不赔钱,咱们就闹到他公司去,说他们两人搞破鞋!
大勇,你也别不舍得,反正这赔钱货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也就这点用处,等钱够了,娘再给你娶一个!”
昏暗中,张大勇脸色狰狞,不耐烦道:“行了娘你别磨叽了!”
王婆子舍不得瞪儿子,眼神阴狠朝女人方向剜着,嘴里嘟囔:“破烂货就知道勾搭人!”
可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女人嗓子都喊哑了,手面也叩麻了,但404里面就是没有半点儿动静。
张大勇早就等不耐烦了,转身朝楼下走去,一边走一边抱怨:
“娘,我可不等了,这都几点了,那逼崽子不能出来了,我之前就说你这招过时了,反正那逼崽子也跑不了……”
王婆子在后面喊也喊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霎时王婆子心口就像堵了口气似的,憋得难受,她转身迈着粗壮短腿,快步走向女人:“你个赔钱货,懒猪,敲个门你都敲不明白,看我不给你紧紧皮!”
女人惊恐地看着满脸恶毒的王婆子。
很快昏暗阴湿的走廊里,白炽灯忽明忽灭下,就传来老妇粗鄙的骂声,以及女人哭喊的求饶声。
403男人听着外面的动静,脸皮抽动,他以为凭王婆子那一家子难缠货色能让404那该死的疯子吃瘪,没想到王婆子一家也是个废物。
他极力克制想要砸墙的冲动,继续用磨出血的指甲尖端抠着隔绝两间屋子的墙面,从嗓子眼发出极低的咒骂:“疯子,废物,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404内。
一切嘈杂声音都被隔绝,青年安稳地躺在床上,眉眼低垂,呼吸平稳,密长的睫羽在他堪称漂亮的俊美容颜上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