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峻的崖顶上寒风凛冽,繁星漫天,长满着奇花异草,这是云洲岛上最美的一处山崖,寄雪崖。
当钟离笙一刻也不停歇地带着施宣铃赶到崖顶时,果然看到了一对熟悉的身影依偎坐在了崖边。
“爹,娘!”
知父莫若子,钟离笙这回还真赌对了!
只是在他激动奔上前时,崖边却赫然传来父亲钟离羡的声音:“别过来,站住,你们都不要过来!”
清寒的月光映在那道背影身上,他头发已颓然花白了大半,曾经俊美无俦,宛若天神的钟离岛主,此刻浑身上下只笼着一股不尽的凄楚之色。
而宛夫人靠在他怀中,整个人已瘦得不成样子,几乎与一具白骨无异,仿佛海风一吹便会支离破碎。
施宣铃鼻头一酸,霎时红了眼眶,嘶哑着喉头一声唤道:“师父!”
白雾缭绕间,奄奄一息的白狐蜷缩在月下,身子轻轻一颤,却到底没有回过头来。
山崖之间夜风猎猎,只遥遥传来钟离岛主悲怆的字字句句:“你们若是再上前一步,我便立刻抱着阿宛从这寄雪崖上跳下去,我不过是陪她来这看一场日出,这是她最后的心愿,我一定要带她完成,你们谁也不要来打扰我们……谁也别靠近,就让我们看完这场日出,人世这最后一段路,就让我安安静静地陪阿宛走完吧。”
说完,钟离羡又低下头来,对着怀中的宛夫人轻声温柔道:“夫人,很快就能看到日出了,你再坚持一会儿,为夫在这陪着你,哪里也不去,陪你看寄雪崖顶的第一缕阳光,好不好?”
一股绝望悲恸的气息弥漫在了寄雪崖上,钟离笙听了父亲的话,浑身止不住颤抖,他眸中泪光闪烁,胸膛起伏间仍想上前,却被旁边的施宣铃拉住了。
少女朝他无声摇了摇头,他望着那对浅浅的茶色眼眸,读懂了她那份成全之意,他不由忍住泪水,又看向了崖边紧紧依偎在一起的那对背影,最终选择了后退一步,不再靠近分毫。
一阵又一阵的海浪汹涌袭来,叫嚣着拍打着寄雪崖下的礁石,钟离笙从未觉得时光有这么漫长过,漫长到他手脚都冰冷入骨,仿佛失去了知觉。
直到一只柔软的手将他紧紧握住,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传入他手心之中,他才呼吸一颤,扭过头去,对上了身旁那道柔和的目光。
两个少年少女就这样站在了寒风中,握紧着彼此的手,等待着日出来临的那一刻。
一切无需多言,宛如潺潺清泉,互相流淌在对方的心间,只有寄雪崖顶的皎皎月光明了。
当第一缕阳光终于穿透云层,在呼啸的海浪声中照在了崖顶上时,施宣铃忍不住欣喜地指向天空:
“小鲨鱼,你快看!”
人生能有几个这般刻骨铭心的时刻,原来寄雪崖顶的日出是这样撼人心魄,谁也无法不被眼前这份盛大瑰丽的奇景给打动,天地之间,沧海一粟,平生万般萦绕心头,再难自持。
施宣铃仰头痴痴望着,不禁泪光闪烁,模糊了视线:“小鲨鱼,你知道么,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日出,我忽然……忽然很想一个人了。”
钟离笙亦是抬眸望着天空,在迎面拂来的晨风中喃喃道:“我也想留住这场日出,留住我想留住的人,想让她永远也别离开我……”
海上日升,笼罩山崖,崖边依偎的那两道身影也痴痴然望着这场意义特殊的日出,是人世尽头的心愿,亦是山海相逢的告别。
钟离羡忽然低下头,似乎对宛夫人说了些什么,钟离笙与施宣铃皆敏锐地瞧见了,就在他们同时想开口之际,宛夫人却倏然回过头来——
海风掠过她的衣袂发丝,盛大的日出下,阳光模糊了她脸上的红斑与变形的五官,只为她周身勾勒出了一圈动人的金边,如梦似幻间,她好像又变回了当初青黎大山中,那个一身金色羽衣,手持挽月神弓,明媚粲然的山中神女。
她唇边含笑,深深地望了钟离笙与施宣铃一眼。
那饱含眷恋的一眼中,蕴含着太多东西,刻满了人世别离,揉碎了沧海桑田,一切的一切,爱恨情仇,前尘往事,所有浓烈到了极点的情感,纷纷都只凝固在了这一眼当中。
钟离笙与施宣铃心神一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彼此的手,泪水簌簌落下。
崖顶悄寂无声,宛夫人又依偎进了钟离羡的怀中,他们一起看着天边的日出,两道身影久久未动,如同一幅画卷般。
不知过了多久,钟离笙才深吸口气,对着崖边高声喊道:“爹,您已经陪娘看完了日出,现在能让我们过来了吧,我想让宣铃给娘瞧瞧,我怕她身子撑不住……”
海风带去了他的声音,可崖边的两道身影却依然一动不动,毫无回应。
钟离笙不由心跳加快,又高喊了两声:“爹!娘!”
可没有回应,崖边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钟离笙陡然慌了,脸色一变,施宣铃亦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