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个病人来。她对那病人嘘寒问暖,服侍周到,老夫还以为是她的老父亲,后来才知道不过是位戏迷,在台下看戏时突然晕倒了。老夫平生最喜欢做事认真的后辈,看不惯混日子得过且过,靠着顾客吃饭,却对人家的死活不当回事儿。当时,老夫便喜欢上了那个女娃娃,夸下海口,说是只要她一句话,老夫能做得到的都会帮忙。”
疑难杂症难不住姜大夫,望闻问切,君臣使佐,寒热表里……他心如明镜,运用得炉火纯青,可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却有些拎不清。
姜大夫又是极为护犊子的老夫子,他的徒弟们除了他自己,谁也说不得。他差不多把钱宝仪和廖渐鸿这对俊男美女当自己的儿女看,那些缺点便看不到了,看到也没放在心上。
为了怕事后连累夏苗,钱宝仪和廖渐鸿不便亲自来听雪居,便请他来当说客,他当即拍着胸脯答应了。
姜大夫医术高明,所有人都把他当活菩萨供得高高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也自我感觉能呼风唤雨一般,以为这点小事能马到成功。
和夏苗聊了两句后,他又觉得这个女娃娃不简单,尤其是关于王妈妈的那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又义正词严,让他不得不服。
做学问的人有朝闻夕死之说,又有不耻下问之说,姜大夫并没有因为她才刚及笄便轻看,反而发自内心感慨后生可畏,不知不觉间他也能站在夏苗的立场想一想了。
如果夏苗推三阻四,他便会端出神医的架子,说不定还以将来诊病相要胁。他心里有把握,只要自己把这一招使出来,夏苗绝对无法拒绝。
是,姜大夫是神医,却是个执拗又怪癖的老头,顺了他的心意能把人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若是惹毛了他,管你天皇贵胄,管你苦苦哀求,他能眼瞅着人死在面前。夏家只有老祖宗、夏百川、青梅、夏懿、二姨娘方茹萍,再加上当家时的夏苗能请得动,而实际上,他们几个都是沾了宝姨娘的光。
他有这个本事,就有这么任性!
要不然,无亲无故的老头子,衣食无忧,一不求长官,二不求发财,有起死回生的大能耐,还过得委委曲曲,不恣意人生,图什么?
他想要什么马上就要去做,想得到什么伸手就可以拿到,他决定帮钱宝仪,夏苗就必须得给他开路!
然而,哪怕他再不谙世事,再想要偏帮钱宝仪和廖渐鸿,他总归是个男人,这种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
小妾偷汉子,休了就是,火再大点可以沉塘,人一死就一笔勾销,但是白白替他们养三年孩子,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真相逼到了无话可说的境地。姜大夫心理的天平开始向夏家倾斜,暗骂钱宝仪与廖渐鸿他们两个把自己害得出丑,感慨夏苗礼术周到又深明大义,倒显得自己是非不分了。
“是胡安峰,胡安峰几次三番骚扰宝仪,后来见着了廖渐鸿,居然两个都要弄到手。正好那个时候……所以钱宝仪才嫁给了夏老爷。”姜大夫努力为自己辩解着,想要求得夏苗的理解,更想要求得自己的安心。
“胡安峰,他可真行!”这样的渣滓,老祖宗居然说是良配!夏苗笑得苦涩,“姜大夫不知道吧?胡安峰胡大人将来是奴家的夫婿呢!老祖宗和爹爹已经把奴家许配给他了,他可是漕运使!”
“啊?有这回事?”姜大夫一拍桌子,“他们是不是疯了?他们知道胡安峰是什么人吗?他连……”
“不要再说了!”夏苗心灰意冷地说,“你走吧!等风头过了,安排好了就会通知你把他们两个叫来,告诉他们怎么走。我只能帮他们走出夏府,以后的路他们自己小心一点,如果被捉了回来,我是不会承认的,别想我再救他们。”
被人下了逐客令,姜大夫好没意思,走到门口又站住,几番天人交战,下定了决心,说道:“老夫可以帮你,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好,老夫保你不用嫁给他!”
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可不能嫁给胡安峰,那样一来会是第二个宝姨娘,他老头子可见不得这种事!再说了,欠了人家一个人情让他心里别扭得紧,连身上的袍子都似乎变小了,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早点还了的好。这件事办成了,就不是他姜大夫欠小姑娘人情,是小姑娘欠了他的,以后须得乖乖地听他教训,这样一来他又是那个在任何人面前一贯正确有姜大夫了。
“真的?”夏苗眼前一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夏苗已有了打算,等把家里安顿好就悄悄出逃,所以她把账本交给青梅,让青梅把那些蛀虫一个一个揪出来,又在云姨娘身边安排下两个得力的人手,暗示她要过一段苦日子,等自己在外面安定好就悄悄来接她。
不管这个家对她如何,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难以割舍,背弃家族逃跑是万不得已而为之,能在家里当个孝顺的女儿、孙女,然后在祝福声中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出阁,那才是她的梦想。
“不是蒸的,还是煮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