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婶儿。”周南川和桑榆进院叫人,老太太一看是他们俩,乐了,“哟,南川,小榆,你们俩咋过来了呢?”
周南川话少,放下手里的叉子,直接去清理院墙,用实际行动做回答。
桑榆笑眯眯的递过手上的东西,“好久没来了,南川惦记四婶儿和大姐。鸡蛋、白糖,还有这个,一会儿给我姐吃。”
老太太看了一眼,知道都是贵玩意儿,也知道周南川的日子不比她强啥,连忙推辞不收。
直到桑榆假装生气,才算是颤颤巍巍的接了下来。她一边往屋儿里送一边叨咕,“天爷,这得花多少钱,以后可不兴再花这个钱了奥。”
桑榆拿出一块光腚糖,蹲在周南春跟前儿,和她说话。
“姐,你认识我不?知道我叫啥名吗?”
周南春痴傻,但没有攻击性,就是事儿上不明白。遇生人儿害怕,遇熟人儿就好脾气的笑。
她身上穿着粗布衣服,黑裤子,鞋是手工做的布鞋,周身上下干干净净,可见被照顾得很好。
周南春歪着脑袋想了想,笑了,眼底澜起一小片浪花,“小榆。”
“对,我是小榆,奖励一颗糖。吃吧,可甜了。”
周南春反应慢,盯着桑榆手心里的糖看了一会儿,小心的凑近闻了闻,像只可爱的小狗,“糖?”
“吃吧,含着别咽。”桑榆把桔子瓣形状的糖块儿放在周南春嘴里,看着她小心的含着,呆滞的眼睛里发出点点亮光。
周南川偶尔抬头,就看到这温暖一幕。
桑榆不仅没有嫌弃他姐痴傻,反而非常温柔的对待她。
潘珍放好东西出来,站在门口呆呆的看了一会儿,不由老眼含泪。
最近她的身上老是这疼那疼,早上得爬好几次才能起来,家里的外头的活儿,干着越来越费劲,她估摸着自己是要到寿了。
她倒是不怕死,唯一担心的是这个傻丫头。真的到了那天,她这傻女儿可咋整!
东北农村,谁家要是干点小活儿,乡里乡亲的过来帮忙,是不要钱的,一般都是供饭。
既是供饭,那就得整两个像样点儿的菜。
虽说再像样也只是萝卜白菜土豆子,但换个做法,味儿就不一样。
四婶儿家只有一个灶眼儿,菜得一样一样做,特别浪费时间。
桑榆领着周南春回家去取炉子,顺便拿点豆角和南瓜。
周南春很听话,让干啥就干啥,老是瞅着桑榆乐。
桑榆把菜装在布袋里,用根棍穿好,两头搭在她和周南春肩膀上,炉子在俩人儿中间,一人抬一边儿。
周南川看着她们姐俩像卖货的似的又是抬又是挑,桑榆还哼起了歌,眉目之间不自觉的发软。
周南春不会唱歌,但显然很开心,跟着咿咿呀呀的哼哼,只是没有调儿。
“川子,你这媳妇儿行。”
周南川叉起一坨羊角泥,精准的扬在院墙的豁口处,听了这话,又抬眼看了一下,淡然的回了一个字儿,“嗯。”
桑榆把炉子放在院子里,安排周南春去抱柴火。
周南春像幼儿园的小豆丁似的,欢天喜地的抱了一捆苞米秸子扔在炉子边上。
晚上桑榆准备做标准的四菜一汤:炒豆角丝、茄子土豆烀熟了凉拌、白菜炖大豆腐、鸡蛋炒杮子,汤就来个萝卜土豆汤。
至于南瓜,蒸熟了碾成泥,放在苞米面里,蒸点发糕做主食。
“姐,你把豆角掐了,茄子洗干净,我去后院儿拣块大豆腐(水豆腐),一会儿就回来。”
那时候,差不多每个村儿都有豆腐房,做的大豆腐比较多,干豆腐也有。
东北黑土地的大豆全国出名,做出来的豆腐水嫩可口中,还带着丝甘甜,是那个年代很高级的美味。
桑榆算计了一下人数,想着把仨孩子也接过来,一起热闹一下,直接买了二斤。
把豆腐端回来,魏珍一看那么多,心疼得直咧嘴,埋怨桑榆烂花钱。
桑榆抿嘴笑,把老太太推到一边坐着晒阳阳儿,自己带着周南春干活。
周南春反应确实慢,但她沉稳听话,还是能帮上不少忙的。
等到他们干完活,孩子正好放学,一帮子人就在四婶家院子里开饭。
没有大桌子,周南川把院儿门卸下来,想办法支住,也没有凳子,那就站着吃。
桑榆吆喝着把四菜一汤端上来,香味儿勾得人舌头底下直冒哈喇子。
豆角丝切得又细又匀,保持着翠绿的颜色;茄子土豆加上调味的小菜儿,香味儿扑鼻。
白菜顺茬切成筷子粗细的长条,大豆腐颤巍巍的在汤里埋伏着,一看就好吃;还有那鸡蛋炒杮子,红通通的西红杮,鸡蛋煎得金黄,洒着绿盈盈的葱花,光看那色儿都稀罕人儿。
潘珍百感交集,鼻子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