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林容已累得手指头都没有力气,懒懒地偏在一边。陆慎起身,一面披了衣裳, 一面去抚她额前润润的碎发:“你索性再睡一会儿,等到用午膳的时辰再起身, 外头还有好些边将等着回话,我晚上再来瞧你。”
林容立刻把他的手拨开, 冷冷道:“知道了。”
陆慎见状,讪讪收回手来,也委实不敢再逼她, 道了一句:“你睡吧。”轻声推门出去。
林容又睡了一会儿,刚用完午膳,便见虞嬷嬷喜气洋洋地过来, 福身请了安:“夫人精神倒好, 怎么才用午膳?”
林容搁了筷子,吃了口茶,问:“有什么喜事, 嬷嬷这样高兴?”
虞嬷嬷便道:“老太太院里那株铁梗海棠开花了, 这株花还是十年前从崇效寺里移栽开的。许是水土不服, 这十年里从没开过花,今年不知怎的, 一夜之间倒开了半树的花骨朵来。老太太高兴, 请太太奶奶并几个姑娘们, 去她院子里赏花呢。”
林容应了, 叫丫鬟服侍着另换了一身衣裳, 便往老太太荣景堂而去。刚转过石壁, 过见众人簇拥着老太太, 围在一大树红若施脂的海棠花前。
那树海棠,歧枝丛条,鲜妍侬华,蓊蓊郁郁地一大丛,老太太正同家里姑娘讲古:“西山无相寺原先很有几株海棠,贴梗的、西府、垂丝,数得上的名品,应有尽有。还有句诗,叫南朝人未识,拜杀断肠花……”
撇头瞧见林容,唤她近前来,拉着手打量:“想是昨儿累着了,今儿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林容笑笑:“早上醒得早,没怎么睡好。”
老太太并不追问,又指着那树海棠:“一夜之间就转暖,花叶开了,这是咱们家要有喜事。”一面剪了一枝海棠插在她发鬓上:“你们南边啊,有鬓花的习俗,今儿叫你也鬓一鬓咱们这儿的花,全是个彩头。”
又站了会儿,外头到底还是有些冷,相携进了屋子里。桌上正摆着些各色点心,老太太叫丫鬟分食给众人:“府里几个姑娘现都渐渐大了,跟着师傅学厨下的手艺呢。今儿早上送来的,松饼也有,五色梅花酥也有,玉露霜,你们做长辈的都尝一尝,也是她们的孝心。”
林容坐在那里,拿了块丝窝虎眼糖,甜到发苦,老太太问她:“听管事的回话,你院子里出了贼脏?可拿住了没有?这丫鬟们伺候得好不好,那倒还再其次,首要的便是忠心,这样背着主子偷拿东西的,是万万不能留的。”
太太也放了茶,脸色笑吟吟:“听说是沉砚带着人去搜的,他一个外院行走的,像什么样子?便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你没个章程,回给老四家的,叫她去办才是。他进屋子乱翻一气,传出去好听么?”
林容不理她,只同老太太说话:“丢了支簪子,后又在别处寻到了,丫鬟们都很好,是我大惊小怪了。”
老太太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那就好,是误会就好。”
一时又有人进来回话,说今年的贡缎到了,老太太兴致颇高,叫人一一展开,拉着众人瞧,又叫了绣房的人来,商量着该怎么做衣裳才好。忙完了这些,又有亲戚递了帖子进来说话,那是位积古的老人家,同老太太谈得很是投机,吃了晚膳,直到入夜时分才叫人送出府去。
老太太年纪大了,晚上是不大睡的,又叫丫鬟姑娘们陪着逗乐耍牌,见林容一脸倦容,道:“你困了,回去睡吧。你年纪轻,合该多睡些。”
林容压根就不想回去见陆慎,笑道:“老太太是怕我偷师,赶明儿学会了,赢您老人家的银子?”
老太太笑着伸手去打:“多乖巧的一个人,跟着六哥儿久了,也学得他的猢狲话了?”
说罢也并不叫林容回去,又过了会儿,见她实在发困,道:“叫丫鬟扶着你去里边碧纱厨里歪一歪,才吃了酒酿圆子,上头了也晕呢。”
林容点点头,翠禽、凤箫忙扶了她进去,安置锦帐床褥。凤箫端了热水进来,伺候林容洗漱:“县主,咱们今儿晚上不回弇山院了吗?”
林容嗯了一声:“不回去了,待会儿你们就跟老太太说,我睡得沉了。”一面除了衣裳,歪进床帐内。
老太太听了丫头们的回话,也并没有说什么,叹了句:“可怜见的,叫她睡吧。”
陆慎这日回弇山院的时辰颇早,不过刚入夜而已。推门进内,屋子里静悄悄地,只两个看茶炉子的小丫头,背对着坐着,一面吃点心一面议论:“夫人丢的簪子,你知道是谁拿的?”
另一个道:“外头都传开了,听说不是夫人丢了东西,是夫人私下拿了君侯东西,要不然怎么是沉管事带着人来搜呢?搜的不是咱们,搜的是夫人呢!”
那丫头惊呼:“怎么会,夫人怎么会偷拿东西?”
忽听见脚步声,忙转过身来,见是陆慎,惶惶跪下:“君侯!”
陆慎问:“夫人呢?”
两个小丫头回:“午间,夫人去老太太荣景堂赏花,还未回来。”
陆慎皱着眉吩咐:“鼓唇弄舌,搬弄是非,自己去刑堂领十记板子。”又在内室坐了好一会儿,见角落里堆着些散乱的书,书扉页上沾着些泥土水渍,仿佛是扔掉又叫人捡回来的,
他百无聊赖,随手翻开一页,见是裴令公往日的一篇关于稼穑的奏书,旁边空白处是一行略带潦草的小楷——长恨此身非我有,谁与共孤光。
陆慎往着那眉批,渐渐恍惚,不知过了多久,闻听一声烛花暴烈之声,这才回过神儿来,转头瞧了瞧水漏,见已经是亥时了,问:“夫人还没回来么?”
门外候着的丫鬟回:“回君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