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元妃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并无大碍。”太医的脑袋恨不得低到地上去,一边回答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拿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嗯……退下吧。”谢玄略垂着眼,凝视着顾元池苍白的睡颜,低声吩咐道。
待太医退下后,谢玄屏退众人,就这般一言不发的坐在床边。僵持了约摸着半刻钟,谢玄才微微叹了口气,俯下身来拿额头抵住了顾元池尚在发烫的脖颈。
“谁叫你……谁叫你昨日不肯好好睡觉,偏要处心积虑的勾引朕。现在好了……”
谢玄低声喃喃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昨日还活蹦乱跳的小郡主今日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他就觉得心里窝着一团恼人的火,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直烧的他心口犯疼。
不管谢玄疼不疼,反正现在顾元池这一口恶气堵着出不来,确实是呕的心口发疼。
“他妈的狗皇帝!属狗的啊,逮着人就乱攀咬!勾引他!勾引他!我去他妈的勾引他!!!果然,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大宝急得在空间里团团转,耷拉着毛茸茸的耳朵,奶声奶气的劝着:“宿主大大别气啦!书上说……说‘莫生气,莫生气,生出病来无人替’的。”
而这边谢玄还在持续发力中。
他依旧是弯着腰坐在床边,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守护的姿态。他不再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元池,而是将整张脸都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脖颈处。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感波动。
他在克制也在思考,克制他突如其来的感情,也在思考他突如其来的感情。
良久,他才终于丧丧的抬起了头,嘴里还不依不饶的嘀咕着:“顾慕深,你若是醒来,以后……以后你要是还偷偷往朕怀里钻,朕也只装作没看见……再不推你了。”
“顾慕深……你醒一醒吧……”
明明眼前这人只是发了一场普通的高热,要是发热的是自己,只怕现在他还会爬起来批折子,但这会儿昏迷的偏偏是眼前苍白的人,他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他不清楚……
他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他的父皇也从不缺他这个儿子,比起别的孩子来到这世间先拥有无条件的爱,他却先获得了无条件的恨。
他的亲生母亲恨他,正因为有了他,才绝了她的生路。
她的养母恨他,恨自己的多年经营都不得不便宜了他这样一个孽种。
正因如此,他不知道如何去爱,却天然的知晓如何去恨。
他同样的恨他的生母,恨她没有能力承担她的野心,恨她将他带到这世间受苦。
也同样的恨他的养母,恨她对自己幼年的折磨,恨她对自己密不透风的掌控,恨她一边依仗自己,一边又怨恨自己。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教他如何去恨,但他偏偏在遇见他的“小郡主”时便忽然明晓了该如何去爱。
明明……昨天只是想看看他的好母后又给他挑了怎样一枚棋子。
但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自己想的就是如何为他脱罪,如何说服自己去相信他。
他知道这很离奇,他知道这份情感来得莫名其妙,他也想克制的……
所以他装的若无其事,他扮演着往常的自己,但他又开始迷茫,迷茫自己的言行究竟是如往常一般的虚与委蛇,还是……难以克制的真情流露。
但同时他的心又开始下沉,正因为他一贯的善于伪装,所以他几乎立刻便发现了——他的小郡主在骗他。
无论小郡主眼角眉梢那真切的情意多么动人,他却只在乎那人眼底那目空一切的傲然。
无论小郡主吐露出多么动人的情话,他依旧只在意那娇弱的风情拢共有几分真假。
可是……他好像很清醒,很清醒的放纵着自己沉沦。一边沉醉在那张略显粗糙的情网里,一边又告诉自己所有的情不自禁都不过是一场以身为饵的试探。
明明他可以继续披着他的伪装,可他的小郡主却开始不耐烦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愿意陪我演下去了呢?
他想……他或许需要停下来,用一点时间,只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这玄幻的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变得不像自己。
为什么……在这个已经搭好的戏台上,只有他在扮演独角戏。
他好像又开始恨了,恨他的小郡主……
“呃……大宝,狗皇帝发的哪门子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