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季慈还拿袖袍挡住嘴,打了个哈欠。
能看出来,这是真的困。
殿中的气氛说是落针可闻也不为过。
邀请季慈站出来说话的使臣后悔得心都在滴血。
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
也是魔怔了,怎么会将季慈点出来。
为什么要将季慈点出来呢?
季慈微笑着像是随便扫了站在前面的使臣一眼。
可能是因为她如今说的任何话,都代表了景国的态度吧。
若是今日她依旧表现出景国并不想打仗的态度,只是为那被人杀害的可怜王姬讨一个说法。
想必,这殿中同意将安鄢伯交出去平息景国怒火的人,又要多上一批了。
可是,景国就是想要打仗啊。
自然不能让他们这么简单就将事情解决了。
使臣深吸一口气,把情绪压了下去,不死心再次开口,“季大人难道想不到两国开战,受苦最大的,只会是城中无辜百姓吗?”
这便是将季慈架在道德的火架上烤的意思了。
对敌人不了解就贸然出手便是这样的——季慈的瞌睡都被这句话点醒了,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好似是听到了什么疑惑的事情。
“大人说笑了,鄙人以谋算起身,成名便是三国合盟分宋,您觉得,我想不想得到,两国开战,受苦的是百姓?”
季慈可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残忍。
这天下九州,此时不打,未来就有更多的仗要打,好歹如今李稷还活着,是最有希望将这混乱动荡的九州统一了。
使臣问季慈,知不知道受苦的是百姓。
若非此刻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她定然上去把人踹一脚,取笑他这般优柔寡断是怎么在官场混的。
温水煮青蛙何其恐怖!
今日死半城,明日伤一城,痛苦和绝望延续,见不到和平的天空在众生头顶笼罩几十甚至上百年,既如此,长痛不如短痛,一举拿下九州,才是真正该走的路。
何其有幸,景国没人敢说李稷不该打仗。
使臣这下子是彻底沉默了。
他指着季慈的手指都在颤抖。
竟是如此!
季慈的锋芒收敛得太干净,竟叫人将她是如何声名鹊起,如何辗转几国的事情全然忘记了!
这样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的后生,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怪物!
把这么大年纪的人气成这样,季慈的心中还真没有什么后悔之意。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此事容后再议。”
燕叔赶紧抓着这还算有利于他们的局势,紧急叫停。
安鄢伯更是松了一口气,向后靠坐在王椅上,看季慈的目光有几分复杂。
殿中唏嘘此起彼伏,可到底今日这场面,也确实是议论不下去了。
季慈随着人流往外走,身上还是有些乏。
不过依着今日的表现,也无人不长眼再来同她寒暄了。
季慈落得清净。
安国的位置比景国靠南些,春日悄然而至都时候,日光洒在人身上,不多时整个人都被晒得暖洋洋的。那感觉便是,更加疲倦了。
得好好回去睡一睡——“季大人,燕叔请您。”
季慈回过头,宫人态度愈发恭敬,将头埋得更低。
也不知道是不是季慈方才在殿中的那一番话将人给吓到了。
“走吧。”
季慈收敛困意,重新振作起来。
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季慈那想要说点风水布局的老毛病又出来了。
王椅下添了一张椅子,燕叔平日便是在这地方坐着,听众臣议事。
如今季慈进来,也只有站着的份。
也不算差,季慈有些无所谓地想,好歹能醒一醒神。
燕叔盯了季慈半响。
季慈都觉得对方能将她盯出来一个洞了。
就一张脸,细数也不过五官而已,到底在看什么能够看得这般神情复杂?
传闻上古之时,有人得到过神赐的天水,双眼抹上,便能够透过人的皮肉,看到内部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季慈倒是真起了问燕叔的心思。
是不是真的找到了这样神奇的天水。
“季大人,我知道你了。平山侯信里的盟友竟然是季大人!”
燕叔眼里的光瞬间变得炽盛。
季慈竟然是平山侯的人么?这般,安国如今的困境岂不是能够迎刃而解!
何止婉儿不用被拉出去当替罪羊,季慈说不准还能有法子让景国退兵!
“季大人,你瞧瞧,我们原来竟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可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